半盏茶水溅湿了肖敏的衣襟,他瞬间怔住,尚来不及反应之际,相府的死士又一个个被抛入院中,‘咚咚……’落在他周围,全成了温度渐渐逝去的尸体。
肖敏的脸呈青灰色,饶是他在蠢,也该知道自己出事了。他错愕的看着楚环,那个曾在他身下妩媚妖娆的妙龄佳人,疑惑,愤怒,无措,全写在一张脸上。
“环儿,这是怎么回事?”
楚环没答话,一道黑影落在她身边,悄声道“带伤跑了一个。”
楚环眉头都没皱一下,“怕什么,反正也要换地方。”
一提到换地方,肖敏心惊肉跳,以他现在的处境,暴露于人前就等同于昭告天下他老子徇私枉法,届时可就不是让他再一次那么简单了。而且这世间日子多美好,他也不想死。
“环儿,你到底要做什么?”肖敏难掩内心的恐惧,惊疑的看着像换了个人似的楚环。她的温柔呢?她的笑容呢?她的妩媚呢?她的温驯呢?
两个黑影落到肖敏背后,抬手就将他制住。肖敏动弹不得,依旧不死心的看着表情冷漠如雪的楚环,“环儿,环儿,你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肖敏,你不用知道怎么了,你只要知道你这回是真的快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将你救出去,更不会有人代你去死。”楚环一步一步站到肖敏面前,她眼中竟是即将报仇雪恨的快意。
肖敏的脑子像被米糊糊住一般,懵得转不动了,他左右挣扎,逃不过制固。他要活命,他不能在人前现身,“环儿,我是不是哪儿惹你生气了?啊,你是不是在生我只让你做妾,不娶你做正妻的事?环儿,我错了,明晚等我见到我祖母,我求她答应我娶你为正妻好不好,你别闹了,快放过我,这个玩笑开大了。”
看着肖敏既惊恐又讨好的嘴脸,楚环鄙夷的笑了,她抬手毫不留情甩去一巴掌,打得肖敏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吗?你不学无术,好色淫,欲,我得瞎成什么样儿才会看上你?告诉你,打我一次遇见你,知道你是肖禀坤的儿子,我就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取你的狗命。这几年,和你每说一句话,我就多恨自己一次,恨自己力量不够,无法杀你而后快。每次和你肌肤相亲,我都无比恶心。”
看着曾经巧笑嫣然的容颜,被狰狞悲愤所替代,说他不震憾是假了。他这辈子自诩风流无双,阅女无数,一抬他的身份地位,哪个姑娘不是对他趋之若赴?楚环的话让他大受打击,“我不相信,我不相你对我的感情是假的。”
肖敏不信,楚环倒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堂堂相公之子,身份地位摆在哪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个曾经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女人突然翻了脸,还是个他看不入眼的女伎,换了谁也不可能立马接受。
“肖公子竟突然纯情起来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件事情增加一下可信度吧。”楚环想到自己已死的家人,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忍辱负重,为了这一刻,值得,“你以为你在红袖招与吕大爷的那场争执是怎么起来的?是我,一步一步引诱你,当然,你是个可恶的,那吕大爷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恶制恶,杀了他,正合我意。只是我没想到你爹会想出偷梁换柱的法子救了你一命,要不是那日我在汤池见到你,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听到这里,肖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什么他死后她经常梦到他,说什么她对他难以忘怀,全他娘的都是假的。肖敏徒然浑身发冷,脸上求饶的表情散去,像只一被人制住的恶狗,对眼前的人瞪着愤红的眼睛,“贱人,贱人,楚环,你他娘的敢这样设计老子,你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把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定要将你玩儿烂了。”
楚环反手又是一巴掌,“带走。”
夜色上空银河清且浅,薄薄的月光洒落人间。一抹黑影窜跳进相府,不久,在睡梦中的肖禀坤得到消息,同时也惊醒了同榻的夫人明氏。肖禀坤披了件外衣匆匆前往书房,明氏是女流之辈,出个自己房门也得稍作穿戴。
书房里,死士躺在地上,管家扶着他上半身。
死士胸口被重击,提着一口气回来通风报信,此刻气是有出无进,唇角流出的血,管家擦都擦不赢。肖禀坤匆匆而来,管家忙喊了一声,“相爷。”
肖禀坤没空理会管家,而是站到死士面前,看着死士的惨状,眉头皱得像能立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死士一开口,血就涓涓往外冒,但他仍断断续续说道“主子,公子爷……公子爷……被……被劫走了。”
大好的夜,连风声都没有,愣是让肖禀坤觉得头顶响起一阵惊雷。
明夫人跟过来,恰巧听到这番话,也是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身边嬷嬷扶着,她连站都站不稳。
“谁,谁劫走了公子?劫到哪儿去了?”肖禀坤急急的问。
“属下……不知。”
肖禀坤知道这个死士快没命了,他不能浪费一丝一毫重要线索,多年的朝堂经验足够令他临危不乱,所以,他问出了关键的一句话,“公子爷最后和谁在一起?”
“楚……楚……楚环。”
死士不动了。
管家去探了探鼻息,冲着肖禀坤摇了摇头,“没气了。”
肖禀坤挥挥手,示意管家将人带下去。
明夫人扑似的摔到肖禀坤身边,哭得肝肠寸断,“我叫你早些送他走,你阿娘非得留他过中秋,如今好了,阿敏要是出事,我就跟你拼命。”
“住口。”肖禀坤像只暴怒的豹子,低声怒喝,“你囔什么?害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敏儿还活着是不是?”
明氏顿时捂住嘴,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听着肖禀坤继续说,“你给我回屋好好呆着去,还有,不准把此事告诉阿娘,她要是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儿子被劫,还被丈夫这样恐吓,明氏顿觉眼前暗透了。
“扶夫人回房,好好看着她。”肖禀坤吩咐身边嬷嬷。
嬷嬷连连答应,可是从未见过这样动怒的相爷。
明夫人一走,肖禀坤转身在书案后坐了坐,管家一进来他立即睁开眼,“去将沈重霖给我叫来。”
管家匆匆去了。
李氏身子虚弱,药石不灵,大夫说她心思郁结,不得动怒,需安心养病。故此,沈重霖再不进李氏的院落。
苏玫自打接管了中馈,人还是那个人,可沈重霖总觉得她不一样了。几次想歇在苏玫院儿里,但一进那个院门,他就莫名的觉得厌恶不喜。
于是,沈重霖想新抬个姨娘,此事与苏玫一提,苏玫立即就为他张罗起来。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贴身女使采云,她亲自为她开了脸,又赏了她几套新衣新裙和两套像样的头面首饰,将从前沈重德和万氏居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叫采云住了进去。
采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个造化,奴婢成了主子,自是喜不自胜,服侍起沈重霖来更是体贴周到,叫沈重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存,是以这段时日,沈重霖夜夜留宿在采云院儿里。
知道相爷寻他,大半夜肯定是出事了,沈重霖不敢怠慢,匆匆出府。
一路上他在想这么晚能出什么事?什么事能使相爷这样着急?
下车时他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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