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萧承瑜……
景明帝心里闪过一丝无地自容,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如此明显地表示出对萧承瑜的厌恶,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大臣们又怎会全然不将身为太子的萧承瑜放在眼里。
所以说,自己能有今天这般结局,完全是自作自受罢了。
几乎是瘦到皮包骨头,景明帝拾起笔墨,明黄色的圣旨上开始被墨色渲染出一道道笔迹。
二皇子萧承泽,才德兼备,今日在此册立为储君,望我儿不负众望,忧天下之忧,延历代之辉煌。
最后一滴笔墨化为浓浓的一笔,落了下来。
景明帝方才落笔,萧承泽便将诏书抢夺过去,迫不及待地扫视一眼,眼中尽是贪婪的光芒。
这天下……终于是他的了!
“来人,上玉玺。”
萧承泽将传位诏书平铺在桌案上,振臂高呼。
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就将玉玺控制在了自己手中,现在正是拿出来的时刻。
只需要这一步,他便大事已成!
沉甸甸的玉玺传了上来,萧承泽亲手接过,却听到景明帝苍老的一声“承泽,让为父来吧。”
不是朕,也不是我,而是“为父”。
萧承泽眼神动了动,“都到这个时候了,父皇不会还想和儿臣耍什么花招吧?”
景明帝长长出了一口气,微叹道“事已至此,还能耍什么花招?不过是想亲自送你上那个位置罢了,毕竟,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说到这,景明帝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苦涩之意。
是了,这是他一生的愿望,一生夙愿便是将萧承泽送上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位置,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不惜冷落萧承瑜母子,不惜为他去害岚的性命,不惜搭上了慕容弃。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就算没有自己的打算,萧承泽也全然有这个野心和能力。
只是,他规划的大好河山,是从他这个父皇的尸骨上跨过来的罢了。
他的天下,没有父皇。
想到这,景明帝下定了决心。
萧承泽哈哈大笑一声后,佯装恭敬地将玉玺递给了景明帝,言语间尽是轻佻“是啊,父皇,您说的对,在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里,儿臣应当让您过够这皇上的瘾,是儿臣疏忽了。”
玉玺从萧承泽手中递到景明帝手中,沉重的玉玺仿佛直接压在了景明帝的胸口处,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承泽,你我之间的父子情谊,就到此为止了。
狠了狠心,景明帝在下压玉玺的那一刻,猛地将玉玺抛了出去“接住!”
萧承泽一惊,赶紧看向玉玺飞去的方向,那里站着他全副武装的军队!
“父皇这是何意?”
萧承泽忍住心里的怒气,嘴角却忍不住的抽动。
景明帝却已经一副淡然的神色,早在他做完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释然了。
或许,一切因果,皆有循环罢了。
萧承泽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再次回头时,那接住玉玺的铁甲士兵,早已褪下了满身铁甲,露出了铁甲下的真面容。
萧承泽猛地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
“谢南朝!”
这不可能!
谢南朝不是被他派去粼河赈灾了吗?他明明有派人监视,谢南朝是的的确确去了粼河!
而此刻看到谢南朝这张脸赫然出现在大殿里,惊慌失措的不止萧承泽一人,心神都在颤动的,还有慕容青和。
一股不能掌控的力量顿时从脚尖向上袭来,慕容青和浑身都有些麻木。
谢南朝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回来,而是从来都没有去过粼河。
至于他的线报在粼河看到的谢南朝……
想到钱二前些日子脱离了自己掌控,慕容青和什么都明白了。
谢南朝果然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劫走了洛禾。
知道自己是通过钱二的人皮面具骗过了他的耳目,所以他也同样用人皮面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本人在粼河赈灾,然后便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安阳城。
那洛禾……
他之所以丝毫不担心洛禾,难道是因为……
不敢再接着往下想,慕容青和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冷沉如寒潭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谢南朝。
而此刻的谢南朝,已经站到了景明帝身旁。
萧承泽反应极快,立即振臂呼道“远安侯谢氏,意图谋反,劫持圣上,众人赶快随我救驾!”
只是一时间便觉得呼应的声音少了大半。
谢南朝这才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副卷轴,赫然也是同萧承泽手中一样的明黄色诏书。
萧承泽内心猛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手中的诏书几乎要被捏碎。
谢南朝展开诏书,朗声道“太子萧承瑜,天赋极佳,是为明君之才,朕身体日益欠佳,恐日后天下不定,故在此处立太子为继位君主,钦此!”
说完,便在底下众人的注视下,落下了手中玉玺。
沉重一声闷响后,萧承泽才将将反应过来,一声痛彻心扉的“不——”,却只迎来了那盖着朱砂红印章的圣旨。
诏书玉玺,天子之命,是为正统。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实在是这转折来的有些太快了。
前一刻,萧承泽还是众人公认的未来君主,满堂之间尽是附和之声。
可仅仅是一瞬之后,这象征着正统的玉玺便盖在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另一份传位诏书之上。
是了……
萧承泽思路总算清晰起来,指着谢南朝吼道“远安侯!你竟然伪造圣旨,实乃是大罪!来人,将他给本王拿下!”
“住手!”
萧承泽的人还未来得及动身,便被景明帝一声喝止,“这诏书是真的。”
一句话,便将萧承泽彻底打入了谷底。
怎么会?
父皇不是一向讨厌萧承瑜吗?怎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写诏书?怎会将帝位留给这个淌着谢家血脉的人?
景明帝看向萧承泽的眼神尽是失望,“承泽,若不是你如此心急,这一切,在朕百年之后便都是你的,可是你偏要兵行险招,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无法饶恕,所以这皇位,朕不可能给你。”
“是你的所作所为,亲自葬送了这皇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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