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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八拍蛮(完)
    戚浔不敢说话,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靠在傅玦身前,华贵的锦缎带着凉意,可锦缎之下,  是傅玦宽厚温热的胸膛,  他双手揽着她,  淡淡的龙涎香充斥着她的鼻息。

    未得回应,  傅玦不由退开看她眼睛,“你明白吗?”

    戚浔心跳得厉害,  “我……”

    傅玦道“你这样聪明,必定明白。”

    戚浔脑子乱成一片,  根本不知该如何回话,  傅玦这时握住她的手,  十分认真地道“我本不想直言,但今日,  实是忍不住。”

    见她仿佛呆住,  傅玦捏了捏她掌心,  又极快地扫视周围,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  我们得先离开。”

    傅玦果断利落,  并不给二人留太多心猿意马之时,  他说完便牵着她的手朝外走,  戚浔这时才神魂归位。

    她指尖动了动,并非挣扎,  可傅玦立刻将她握紧,  又回头看她一眼。

    昏暗窄巷中四目相对,戚浔心跳极快,面颊也微热,  眼下危机未除,绝不是她胡思乱想之时,可她心神乱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傅玦那几句话,她该明白吗?

    到巷口有数十步要走,戚浔眉眼被夜色笼住,每随他走一步,便想起一件傅玦待她的好,她心腔里涌进一汪热流,令她四肢百骸回暖,被傅玦牵着的掌心,更泛起丝酥麻,眼看巷口在即,她指尖微动,到底没敢反握回去。

    走出巷口的刹那,远处民宅的昏光照过来,戚浔面上羞窘一闪而逝,强作镇定地问傅玦,“我们去哪里?去找林侍卫吗?”

    她语声冷静,傅玦又回头看她,她杏眸清亮,瞳底光华盈盈,似月光洒在湖心,她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以示自在坦然,傅玦便道“去城南。”

    他说完话,手并不松,饶是戚浔沉着,也禁不住他那明目张胆的眼神,她绷不住神容,下意识想将手抽出来,傅玦唇角微微一弯,从善如流放开她。

    马车的车夫换了人,傅玦不再令她催马,上了马车,车厢狭窄,戚浔坐在从前的位置,手上却好似还留着傅玦掌心的暖热

    ,她仍是心神不定,待马车走动起来,更觉车厢里有些难言意味,从前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今夜,她却好似心如明镜。

    傅玦目光灼灼,又柔声问“江默,是何人?”

    语声温柔,问的却是正事,戚浔脑海中的纷乱思绪被此言一扰,神识顿时清明起来,但她又开始为难,此时的傅玦,必定将江默当做了卫家故人,那她要告诉傅玦,江默其实是陆家公子吗?

    傅玦瞧得无奈,“此前我便知道你和江默关系不浅了。”

    戚浔惊诧的看他,傅玦继续道“还记得拱卫司的猎犬吗?”

    戚浔点头,傅玦道“那次在刑部,你被拱卫司的猎犬吓着,乃是因你身上沾了某种特殊气味儿,而就在你离开之前,猎犬也嗅到了江默身上的气味,当时我便明白,你们私底下必定见过,又沾染了某种同样的气味儿。”

    戚浔倒吸一口凉气,“那拱卫司的人……”

    “他们并未发觉。”傅玦温声道“当时我只以为你们关系亲近,或许私下相约,还因此觉得不快,但我没想到,他竟是当年案子的旧人。”

    见戚浔紧张不语,傅玦继续道“按照他的年岁,乃是与你同辈,至多是你们卫家旧仆之子,但我调查过他的身世,他的身世是假的,可对?”

    不说话便是默认,傅玦又道“即便是假的,却也是一户富足人家,若只是家仆之子,极难做假做出这样安稳富足身世,他不是你卫家人,可对?”

    戚浔犹豫不决,傅玦望了她片刻,忽地道“是陆家人?”

    戚浔骤然坐直了身子,她唇角微动,却并未否认,傅玦太了解她,见此便知自己猜对了,他有些震惊,也默了片刻,很快语气笃定地下了定论,“他是当年离京的陆家公子。”

    江默不仅有极好的假出身,这家人还对他悉心教养,令他由武举入京进巡防营当差,这在偏僻的南边州府来看,已算是令人艳羡的前途,能安排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当年逃出京城便下落不明的大将军府公子陆砚,还能有谁?

    傅玦目光落在车帘上,不知

    想到了什么,竟出了一会儿神,很快他又看向戚浔,“你们何时重逢的?”

    他语气微变,戚浔看出他十分高兴,“就在三个月之前。”

    傅玦既然自己便猜对了一切,戚浔便再无隐瞒的必要,“卫家的仆从这几年在找他们,他们也在找我,靠着当年约定的暗号联络了上,那时我早已见过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竟是陆家兄长。”

    傅玦不知怎么眼底暗了暗,“可是他不让你信我?”

    戚浔眼瞳睁大,不明白傅玦怎么连此事也知晓,傅玦道“你那日说,你全心全意信我,若是我哄骗你,你便认了,又问我,可会用你邀功,我便知晓,一定是旁人对你说了什么,起先,我只以为是你家旧仆,如今我便明白,说你的,当是江默。”

    戚浔忙道“王爷——”

    谁知她刚开口,傅玦便摇头,“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他顾虑太多,绝不会轻信与人,更何况当年的案子,我父亲是稽查者之一,他自然更为介怀,就连我知晓你身份,也是因为戚淑才对你坦言相告,这不算什么。”

    戚浔松了口气,又觉得傅玦不仅敏锐,还颇能体谅江默心思,颇为感怀,“多谢王爷大量,今夜若是能拦下兄长,兄长知道王爷救了他,必定会放下成见的。”

    她殷切说完,傅玦沉默一瞬道“难怪你适才愿意冒险,你待他,应当比待我信任得多,因他是陆家公子,你还叫他兄长。”

    他这话不辨喜怒,像在陈述事实,戚浔连忙道“算起来,的确是世交家的兄长,再加上当年的案子,我们是唯一知道彼此秘密之人,自然亲厚些,但从前不敢说,那次国公府王爷帮了我之后,我亦是万分信王爷的。”

    马车一路往城南疾驰,车厢里昏暗无光,戚浔只看到傅玦垂着眉眼,心绪极是不高,她不由道“王爷说过,若卫家不曾出事,我们也是世交的情谊,是一样的……”

    傅玦掀眸望着她,“一样的?”

    这话带着双关之意,戚浔面颊迅速红了,傅玦这时忽然朝她这边座位

    靠近,又捉住了她放在膝头的手,戚浔刹那间只想逃,却又像被什么按在原处,动弹不得。

    他又问“一样吗?”

    傅玦的掌心比适才更热,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呼吸也更为分明,戚浔怔住,心底又是一番天人交战。

    她有答案,却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畏于道出口,她这十多年过得艰难,从未想过与谁生出超乎寻常的情谊,亦不敢放任行止,她习惯防备他人,擅长掩藏情绪,此刻只要她咬死不认,傅玦又能如何?

    机灵的回答在舌尖徘徊,可就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她却忽然改了念头——

    “不一样。”她轻声道。

    傅玦悬着的心落定,呼吸亦深重起来,他本以为戚浔要装傻糊弄他,这般处境之下,她哪怕袒露一点心思也弥足珍贵。

    他心底漫起一片火,想加重手上力道,却又怕捏疼她,见她紧张的靠着车璧,不敢挣扎不敢动,便将心头的意动压了下来,只喉头滚动一下放开她。

    手虽放开,眼神却始终笼罩在她身上,傅玦低声道“你莫要怕,我不会行逾越之举。”

    戚浔耳尖一热,只做不懂,傅玦又温声拉回正题,“若是今夜平安无事,剩下的事,我会问江默。”

    戚浔定神道“可我不知他会不会恼。”

    傅玦叹了口气,“到这一步,不坦诚也无用,他在巡防营虽然十分得看重,可要在巡防营掌权,却还要几年功夫,巡防营掌管京中巡防,却又被其他衙门制衡,探查旧案的实权并不大,若他真有心翻案,便要知道我才能帮他。”

    戚浔知道江默的固执,傅玦此言并不能让她放下担忧,这时,她掀帘朝马车之外看,便见已经到了城南。

    马车最终在一处陋巷停驻,四周漆黑一片,林巍打着一支火把等在巷子里,傅玦和戚浔下了马车,一见面傅玦便道“你要找的人,是巡防营校尉江默。”

    林巍一惊,又看了戚浔一眼方才确定这不是玩笑,他应声而走,出巷口便灭了火把。

    戚浔紧张的等候,忽然,她似听见一道振翅破空之声,

    她连忙抬头往夜空中看,模糊地看到一道影子从头顶飞过,戚浔忙道“王爷——”

    傅玦也看到了,“是信鸽,不过今夜城南会放飞许多信鸽。”

    此时早已过了二更,按照时辰,她应该已经见到江默,思及此,戚浔更是担忧,夜空中明月如钩,稀稀落落的星子散落天际,本是个晴夜,此刻却有阴云将星月遮了住,陋巷之中,瞬时只剩下一片夏夜蝉鸣之声。

    等待万分焦灼,眼看着时辰一点点流逝,戚浔忍不住走到巷口去看,傅玦安抚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若拱卫司真的抓到了人,必定动静极大。”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巷子外才响起脚步声,林巍第一个出现,开口便道“王爷,找到人了,有惊无险——”

    傅玦和戚浔皆是神色一振,上前两步,便看到江默一袭黑衣,跟在林巍身后走了进来,他沉着脸,本就冷峻的眉眼显得更不近人情,待看到戚浔站在傅玦身边,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林巍这时道“江校尉,我没有骗你,戚姑娘的确在这里。”

    戚浔快步上前去,“兄长——”

    江默看看戚浔,再看看傅玦,似乎觉得难以置信,这时傅玦走到戚浔身后站定,问林巍,“怎么找到的?”

    “摸到了拱卫司布防之地,他们在城南着重安排人手盯着两处民宅,江校尉似乎也是发现不对劲,并没有往宅子里去,在隔了一条街之地遇见的。”

    说至此,林巍道“不过那宅子,拱卫司已经控制了,楚骞留在那边,具体如何,待会儿等他回来禀告。”

    戚浔一听忙问“兄长,宅子里的人是谁?”

    江默寒声道“是明叔。”

    戚浔和傅玦皆是心底一沉,宅子既然被控制,这个明叔自然难以逃脱,傅玦立刻问“此人可靠吗?”

    江默对上傅玦的目光,“可靠。”

    傅玦便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回琉璃巷。”

    戚浔的马儿系在马车之后一路跟来,此刻正好给江默用,江默担心明叔迟疑着不肯走,傅玦一眼洞悉

    他的心思,“你但凡露面,凭孙律的敏锐,必定会将你纳入怀疑之列,拱卫司好容易找到一陆家旧人,必定不会要他性命。”

    江默眼瞳骤缩,立刻看向戚浔,他已想到今夜有变,戚浔发现不对,走投无路之下,会去求助傅玦,可他没想到,戚浔会对傅玦表明他的身份。

    戚浔被他这般一看,便知他误会了,虽然不是她主动告诉傅玦,但傅玦猜出来之后,她也并未否认,因此她并不辩解。

    这时,傅玦却上前一步半挡住了戚浔,“不是她告诉我的,今夜之事,是我在上林苑知晓了拱卫司的部署,以为她才是那取信之人,我本是拦她,但她要自己去百井巷找你报信,亦是我带人跟上去才知晓是你,至于你陆家后人的身份,是我猜出来的。”

    江默听见这话,虽不再怪戚浔,面色却也极为难看,傅玦冷冷看他片刻,转身吩咐戚浔,“上马车,回琉璃巷再说。”

    等马车走动起来,江默没办法地催马跟上。

    马车里,戚浔不时掀帘朝外看两眼,十分担心江默的脾性,傅玦见状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必担心,再如何,他也不敢与我打起来。”

    戚浔没心思逗笑,再加上担心那已经被拱卫司抓住的陆家旧仆,心底沉郁难当,“明叔真的不会丧命吗?”

    傅玦颔首,又道“但多少会吃些苦头。”

    戚浔也料到会如此,何况那是拱卫司,只怕比丧命更为难熬。

    待回琉璃巷,已过了子时时分。

    留林巍几个在外候着,三人一同进了屋子,傅玦走到上首位,却并未落座,江默更是进了门便不动,戚浔关上门,看看傅玦,再看看江默,对江默道“兄长,明叔可是你留在百井巷的仆人?”

    江默摇头,“不是,他两月前才入京,宅子是他自己出面租赁,京城之中,还无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我和他碰面也十分隐蔽。”

    戚浔这才微微放心,傅玦道“你并未赴约,拱卫司至少要等一夜,天明之后,多半会将人带入拱卫司的牢房之中关押,断日内不会要他性命。

    ”

    江默冷着脸看向傅玦,“王爷知晓我的身份,竟无半分意外?”

    傅玦这时落座,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又坦然道“意外过了。”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意,戚浔忍不住道“兄长,王爷知道去取信之人不是我之后,依旧派了人去城南,今夜若非——”

    戚浔话还未说完,江默便面无表情的看向她,他眼底暗沉一片,压抑着怒意,又透着几分失望,看的戚浔心腔一窒,再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江默还是在怪她。

    “你怪她做什么?”

    傅玦的话令江默转移了视线,江默看着他道“我知道今夜是王爷出手相救,不过我们兄妹的事无需王爷来管,今夜的恩情我会记住,不过即便王爷不来,我也不会轻易中了拱卫司的圈套。”

    傅玦凉声道“你的确发现了不妥,不过当真不会回去?”

    江默唇角紧抿,纵然不想落了下风,也给不出否定的回答,他发现周围太过冷清之时,便在隔壁长街上晃荡,可他并未找到切实的证据,他是想等后半夜再去宅中取信。

    见他不语,傅玦道“拱卫司将明叔收监之后,你又打算如何办?”

    江默仍然难以回答,拱卫司衙门设在皇城之内,那里的监牢,是世上最难逃脱之地,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说帮明叔脱困,便是打探明叔的死活都十分艰难。

    他面上青白交加,身形却笔挺,像一把生人勿近的寒剑,傅玦等了片刻,“即便救了你,你也不会轻易信我,我明白,不过你得懂因势利导之道,瑶华之乱的案子,你比我更清楚翻案之难——”

    江默眯眸,“王爷为何对我们的事如此上心?”

    傅玦被打断,面上仍是波澜不惊,江默又道“瑶华之乱的案子翻不翻,何时翻,与王爷毫无干系,王爷眼下做的事,对王爷全无好处,莫要告诉我,王爷做这么多,只是因为王爷菩萨心肠。”

    傅玦不为所动,眼底更有些失望之色,“江默,我做这些,自然有我做这些的道理,而你,固执己

    见容易,要步步为营查明当年的案子却极难,你如今放着好的捷径不走,是因不信我,还是为了你的自尊?”

    这话说的江默面色几变,傅玦不容置疑道“你由武举入京,在驻军之中表现极好,在巡防营也十分得器重,寒门出身的年轻人之中,你已经算佼佼者,可这距离你要达到的目的,还是太远了。”

    他扫了一眼戚浔,“戚浔喊你一声兄长,今夜知晓你身处险境,心急如焚,明知百井巷也危机四伏,仍要冒险去百井巷找你,你身为兄长,反倒要她为你担惊受怕,你可当得起她这一声兄长?”

    江默觉得傅玦凭何来说教他,却又正好被傅玦戳中痛处,他心底羞惭不已,面上亦火辣辣的,想反驳回去,可傅玦说的话句句在理,正在他备受煎熬时,傅玦缓声道“若我并非真心相助,戚浔是卫家小姐,你是陆家公子,足以让我邀功了。”

    江默仍有最后的执念,“可为什么?”

    戚浔生怕二人愈吵愈烈,听见江默此问,便觉江默已有松动,她也略带期待的看向傅玦,想看看他如何答话。

    傅玦被二人一错不错的望着,面上也生出一丝凝重,可就在他即将开口之时,戚浔家的院门忽然“砰砰砰”重响起来!

    砸门之声震耳,像一道惊雷,令傅玦都站起身来。

    这时,门外传来喊声,“戚浔!戚浔醒醒!出事了——”

    戚浔惊道“是周蔚!应是衙门有事!”

    她看向傅玦和江默,他们二人都在此处,周蔚虽与她交好,可叫他看见,便等于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了。

    江默也犹豫不决,傅玦道“江默躲去离间,我们出去应门。”

    傅玦说完便朝外走,江默欲言又止一瞬,只好往离间去,戚浔连忙跟上去,待将院门一开,周蔚看到戚浔和傅玦站在门内,面色陡然一变。

    “王、王爷?你们——”

    傅玦自不解释,只问“有何事?”

    周蔚如梦初醒,连忙道“上林苑出事了,具体还不知情,但少卿大人急召我们回去当差,因死了人

    ,让卑职来叫戚浔去验尸!”

    上林苑出事?!

    戚浔和傅玦皆是蹙眉。

    今日的上林苑,只有长公主设下的七夕夜宴,傅玦想到下午长公主说过,今夜皇后或许会带着大皇子赴宴,当下觉得事关重大。

    他立刻对戚浔道“我也随你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这个单元结束,明天开启新单元,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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