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听得那长啸的声音，不觉惊疑道：“这黑茅峰，不是常年没有人迹的山峰吗？怎麽自己才上来，竟有人在了呢？”

    正打算跳上石尖去看。

    猛抬头，见一蚌白发飘萧的老叟，巍然立在石尖上面，支开两条臂膊，两鹰一边一只，分立在两条臂膊上，争着向老叟显出亲的样子。

    李暮一见老叟那种岸然道貌，不由得心坎中发出极钦敬的意思来。

    就在石屏风下，放下一篮送寿的礼物，朝着老叟跪下说道：“弟子李暮，向道心切，千万求老师父，传弟子道。”

    说罢，捣蒜一般的叩头。

    老叟见了，发笑一声，响澈云霄。

    李暮的耳鼓，都被笑声震得呜呜的叫，老叟笑毕，问道：“你这小孩，跪在这里干什么？”

    李暮只好重申道：“求老师父，传弟子道术！”

    老叟却道：“这山中那里有稻，你要求稻，得向田中去！”

    李暮道：“弟子要求的，是道德之道，不是稻粱之稻，老师父千万可怜弟子，几年苦心，得不着道的门径。”

    老叟点头笑道：“原来你这小小的孩子，也知学道，但道有千端，你想学的是什么道？”

    李暮道：“弟子未曾入门，但知要学道，不知要学什么道，听凭师父指教，弟子都愿学！”

    老叟道：“可以，我传你的道，不过你得拜师！”

    李暮喜道：“自应拜师，弟子就在此叩拜了。”

    说时，又叩头下去。

    老叟连连扬手止住道：“拜师不是这般拜法！”

    李暮忙停住，奇怪问道：“那应当如何拜法，仍得求师父指教。”

    老叟道：“你拜着须记着数，应叩二百个头，叩完了，我才收你作徒弟，传你的道！”

    李暮道：“遵师父的命！”

    就一个一个的叩下去，心里记着数，叩了大半日，已叩到二百九十八个头了，心想有两个头，随便叩两下就完了。

    李暮心里才是这么一想，老叟又连连扬手说道：“不行，不行！像你这么不诚心的叩头，可去拜那泥塑木雕的菩萨，拜我是不能作数的，你要学道，得重新拜过！”

    李暮伏在地下，惶恐说道：“弟子该死，求师父恕罪，重新诚心拜过！”

    老叟点头道：“你拜罢！”

    李暮这回就打点一片至诚心，一二三四五的数着叩拜，拜到二百九十八个，老叟忽然生气说道：“罢了罢了！你哪里是在这里拜师，简直是和我开玩笑！非再重新拜过，你这个徒弟，我不能收。”

    李暮回想了下，好像刚才因一颗石子，垫得膝盖有些儿痛，身体略侧了些儿，所以师父怪我不诚意！此後便痛得要断气了，自己也不顾，一心一意的叩拜，如是又叩了二百个头。

    他正待继续叩下去，老叟已将身体一起，跳下地来，弯腰将李暮拉起说道：“用不着再拜了，我不曾见有向道心坚像你的，你回去吧，我收你做徒弟便是了。”

    李暮道：“弟子得跟着师父走，不愿回家！”

    老叟道：“还不曾到传道的时候，你跟着我也无用处啊！”

    李暮不依道：“弟子无论如何，得跟着师父走！”

    老叟道：“你定要跟我走也使的，但是得事事听我的话！”

    李暮欢喜答道：“自然事事听师父的命今！”

    老叟笑道：“那么，你就在前面走吧，我走你后面。”

    李暮心想：哪有师父在后面走，弟子反在前面走的道理？

    并且自己脑后也不曾长着眼睛，师父若丢下自己，独自跑了，叫他去哪里寻找？

    便向老叟说道：“还是请师父在前面走，弟子在后面跟着。”

    老叟不乐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事事听我的话吗？怎么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

    李暮没得办法，只能回答道：“师父教弟子往哪个方向走咧？”

    老叟用手指着白鹤洞那边道：“向这条路上走去。”

    李暮将送寿的礼物提起来，走过了石屏风，回头一望，师父已不见了，连忙转身跳上石尖，四处一望，全不见一些踪影，思量：“师父是道德之士，决不至无缘无故的哄骗自己这样年幼的小孩。”

    李暮记得朱师伯母见他的时候，曾道嫌他年纪太轻，学道太早，将来于他的身体不好。

    那方才师父也是说还不曾到传道的时候，应该也是和朱师伯母一样的意思。

    自己问师父往哪走，师父指着白鹤洞，这分明是教自己只管去姑母家拜寿，横竖师父已走，自己也追寻不着，不如且去姑母家拜了寿，仍归家做吐纳功夫。

    师父是得了道的人，应该没有道理不知道自己在家的举动的，到了可传授道术的时节，料想师父自然会找到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