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叔叔。”张青寅捏起一只炸麻雀,吃得津津有味。
步香辰摘掉腰间的围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端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赞道:“这个酒,真是美妙绝伦。”
“叔叔,你这弹弓打麻雀的绝活,怎么练成的?”张青寅忽然问道。
步香辰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难学的,只要你在外面三天吃不上饭,饿得头昏眼花,这个手艺很快就能学会。”
“原来如此。”
“吃完晚饭,就早点休息吧,今天夜里,你会做一个美梦,记住,那是贫道送你的见面礼。”
“哦。”张青寅点点头,虽不明就里,但也没有追问。
当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张青寅从梦中惊醒,一下子跳下床,光着脚,跑到步香辰的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地说道:“叔叔,昨天夜里,我梦到我的娘亲了。”
步香辰听见呼喊,从睡梦中醒来,打个哈欠,微笑地说道:“别着急,慢慢说来。”
张青寅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叔叔真乃神人也。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梦到过娘亲,今日竟然在梦中见到了她。”
步香辰问道:“你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她要我拜您为师,跟着你学本事。”张青寅一脸真诚地说道。
“哦,这样啊。”步香辰穿鞋下地,从墙角的褡裢中取出一只两寸多宽的卷轴,吹去上边的尘土,展开,挂在墙上。
张青寅定睛观瞧,只见卷轴上画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闭着眼睛,在一块青石板上盘膝打坐,旁边放着一把木剑,一只黄色的酒葫芦。
“叔叔,画中的老者是谁?”张青寅问道。
步香辰答道:“这是我家恩师。木剑道人——陈清堂,师父曾说,待我两鬓斑白的时候,便可以开香门,收徒儿,只是收徒的时候,要让他老人家见一下,相一相面。”
“如何相面?”张青寅问道。
“你斟一杯酒,敬他老人家,看他老人家赏不赏脸,喝不喝你这杯酒。”说罢,将床头的酒葫芦递给张青寅。
张青寅接过酒葫芦,一脸懵逼,却不好说什么,拿起一只茶杯,去前院,用井水冲刷干净,回到屋中,倒了一杯酒,双手举着,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爷,喝杯酒吧。”
画中的道士听到声响,忽然间睁开双眼,望着张青寅手中的酒杯,登时露出了笑容。
张青寅见此情景,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酒杯送过去。”步香辰鼓励道。
“是。”张青寅将杯中酒送到画中老道的口中。老道饮了杯中酒,咂巴一下滋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片刻,双颊绯红。
步香辰有些感慨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酒量其实很小,偏偏又爱喝两口,一杯酒下肚,一张脸就变成了关二爷。既然他老人家喝了你的酒,我今日便收下你,做我的开门大弟子。“
”多谢恩师。“张青寅跪倒在地,行拜师礼。一拜天地鬼神,二拜师门祖师,三拜以师为父。步香辰坐在床榻之上,受了张青寅三个响头。之后,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徒儿,从今往后,为师要教你两样本事。”步香辰说道。
张青寅问道:“敢问师父,哪两样本事?”
“第一,看待这个世界异于常人的眼界,第二,身处这个世界风生水起的手段。”老道傲然说道。
“多谢恩师。”张青寅望了一眼画卷中的老道,开口问道:“师父……师爷,他老人家,现在人在何处?”
步香辰听了此言,一声叹息道:“屈指算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十年了。”
“师爷是如何仙逝的?”张青寅追问道。
步香辰坐在床榻之上,喝了一口酒,显出少有的颓唐:“十年前,小报恩寺的智贤禅师,派手下小和尚送来一封书信,说城西垂柳村有一处宅子闹妖怪,那间宅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他们小报恩寺派出两名慧字辈的弟子,前去除妖,妖精不但没有除掉,两名和尚被吃得只剩下两具骸骨。师父看过书信本来是要拒绝的,因为我们落枫观与小报恩寺有口头契约,城东的妖魔鬼怪归我们管,城西的鬼狐仙怪由他们负责。可是那送信的小和尚说,貌似那宅子里吃人的妖怪跟落枫观有莫大的关系,好像就是我们道观内部的人做的案子。师父听了这个,便不能坐视不理。带着我去了城西,谁知道,这一去,师父再也没能回来,把性命丢在了那里……”
“师父,可否说与我听?”
“有何不可。”步香辰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当年,我与师父两个人去了那座宅子,在里面睡了几宿。最初的一两天夜里,我总觉得有某个东西在偷偷地看我,后脊梁的汗毛都立起来,可是,师父不理不睬,躺在地铺上睡得泰然自若。我也就不理会了。
那个东西一直没有露面。过了两天,半夜里,师父点着油灯,读道祖的《道德经》,忽然听到屋顶瓦片被踩得哗哗作响,接着一个一个金身罗汉破门而入,手中狼牙棒,照着师父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师父不躲不闪,将手中《道德经》丢了过去,那个金身罗汉就倒在地上。一看,原来是一个纸人,就拾起来夹到书中。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拿着斧头闯了进来,他们披头散发,张牙舞爪,上蹿下跳,嘴里吐着火焰,凶猛而可怕。师父不理会,同样用《道德经》丢他们,一样的倒下,变成了纸人,又夹进了书中。
第二日夜里,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尼姑,她向师父合掌施礼。并问师父的道号。师父依然是不理不睬。尼姑席地而坐,从怀中取出一本《道德经》。慢慢地朗读,每读完一个段落,就停下来,请教师父:‘道长,这一段作何解释?’
师父还是不理她。随后,这个尼姑轻叹一口气,说道:‘道家的经典虽好,读不懂也是枉然——留着它有什么用呢?’说罢,将手中的《道德经》撕个粉碎。丢了一地的纸屑,又踩了两脚,转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地上的纸屑忽然蠕动起来,片刻之后,变成了千百个一寸来高的小人儿,个个面目狰狞,好似凶神恶煞。
他们争先恐后,纷纷爬上师父的身体,有的顺着脚面爬上膝盖,有的拽着耳朵攀爬头顶,有的顺着衣袖钻进内衣里,他们手里挥舞着刀枪剑戟,在师父身上乱砍乱剁,还有些赤手空拳的,挖耳朵,抠眼睛,撕扯嘴唇。
师父顺手一抓,就抓住了好几个,使劲地摔在地上,登时化成纸屑,但是眨眼之间又变成手拿兵器的小人,又向师父扑去。还有几十个纸人,奔到一旁,掀开《道德经》的扉页,放出了拿斧头的两个恶鬼。“
”师父,我想问一个问题。“张青寅忽然问道:”当时,师爷被一群纸人围攻,您在做什么?“
”我就在旁边。“步香辰平淡地答道。
”为何不出手相助呢?“张青寅不解地问道。
”你师爷有言在先,只许我从旁观战,不许插手。“
”如此说来,师爷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张青寅推测道。
”是的。”步香辰继续说道:“你师爷被一群纸人围攻,并不慌张。惦着大脚趾,凭空转了几个圈,将身上的纸人统统甩掉,剩下十几个抓的牢的,再用拂尘抖掉。之后,一个箭步跳到旁边,将《道德经》从地上捡起来,放入怀中,取出随身的宝贝——乾坤袋。”
张青寅问道:“乾坤袋里有什么?”
步香辰接着说道:“师父打开袋口,从里面抓出一把豆子,红、黑、黄、绿、青各色皆有。洒在地上,念动真言,红豆变成弓箭兵,黑豆变成骑兵,黄豆变成战车兵,绿豆变成长矛兵,青豆变成刀兵。密密麻麻,排列成军阵,约有千人之众,与纸人的数量大体相当。之后,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黄灿灿的金豆,摆在地上,吹一口气,化身成为一位金盔金甲的将军,手持宝剑,站在军阵后边的高台之上,指挥军队。
对面由两个恶鬼指挥,纸人也排成了方阵。恶鬼身先士卒,带领纸人部队发起了冲锋,豆子军团迎战,战火燃起。
站在高台之上的金甲将军举起红色的令旗,弓箭兵万箭齐发,射死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恶鬼。纸人部队的冲锋阵型被打乱。
金甲将军又举起黑色与黄色的令旗,骑兵、战车兵发起进攻,在纸人部队中横冲直撞,全是步兵的纸人部队在骑兵和战车兵面前,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最后,金甲将军举起绿色与青色的令旗,长矛兵和刀兵加入了战斗,另一个恶鬼死在乱军丛中,失去了指挥官的纸人部队乱作一团,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了。
部队打扫战场,将纸人们的尸体堆成一座座的小山。金甲将军回身冲师父行礼,讨要火种。师父将油灯摆在他的身边。
金甲将军谢过,从身边弓箭兵手中接过一把硬弓,弯弓搭箭,射出数只火箭,几个纸人尸山被点燃,放出淡绿色的火焰,片刻之后,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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