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香辰盘腿坐在地上,满嘴是血,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道:“这件事情,你们蓄谋已久对不对?”
胡启川扬手给了步香辰一个嘴巴,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小子也忒歹毒了,桑红尘再不济,也是你的同门师弟,你竟然下得去手,将他杀了。真是丧心病狂。”
“桑红尘死了?”步香辰不理胡启川,却问一旁的祖人山。
祖人山点点头,说道:“昨夜桑红尘去了一趟胭脂林,回来路上,被人割喉,尸体丢到了路旁。幻海,三师叔问你,你房中的黑衣和带血的匕首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步香辰望了一眼胡启川,咬牙切齿地说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小兔崽子,你的意思我在陷害你了?”胡启川怒目圆睁,说道:“难道说,我为了陷害你,要搭上我全部徒弟的性命吗?”
步香辰被绳子绑着手脚,冷笑着说道:“你这个人,为了想当观主,什么事情做不上来。”
“混账东西。”胡启川扬手又给了步香辰一个嘴巴,鲜血顺着步香辰的嘴角流了出来。
“你再动我一个手指头,试一试。”步香辰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胡启川说着,抬腿照着步香辰的脸部踢去,他要用鞋底去踹师侄的嘴。
步香辰彻底地暴怒了,一侧头,躲过这一脚,口中念个咒语,身子不住地摇晃,只见他的两臂开始迅速地变粗,只听他一声断喝,竟然硬生生地把绳子挣断了。
众人着实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步香辰竟然能挣断绳子。小道士们一拥而上,将他围在当中,同时保护胡启川不受伤害。
步香辰手脚并用,拳打脚踢,眨眼之间,将一众小道士打得东倒西歪,哭爹叫妈。
步香辰料理完小道士,满面怒容,直奔胡启川而来。
胡启川见势不妙,转身便跑,步香辰从地上捡起两只空酒坛,拎在手中,紧走两步,单臂一摇,一只酒坛飞了出去,正中胡启川的后脑,只听“啪”的一声,酒坛子碎成八瓣,胡启川双手抱着脑袋,“哎呦”一声,蹲在地上,好半天没站起来。
步香辰不慌不忙,迈大步,走到胡启川的面前,嘴里说道:“抬起头来。”
胡启川满脸是血,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抬起头,与步香辰四目对视。
步香辰咬着牙说道:“落枫观第一草包,今日我便打死你好了。”说罢,手中那个空酒坛结结实实砸在了胡启川的脸上。
胡启川一声惨叫,双手捂脸,满地打滚。
“幻海,不可造次无理。”祖人山奔到近前,一把抓住步香辰的手腕。
步香辰用手指着祖人山的鼻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平日里,你待我十分客气,我喊你一声三师叔,今日,你若敢拦我,只怕今后在这落枫观中,你也要背负一个被晚辈打得满地找牙的名声,你自己想好了。”
祖人山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放开了步香辰的手,嘴里说道:“凡事好商量,不要动粗。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我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和气,有的只是怨气。”步香辰说着,骑在胡启川的身上,左右开弓,扇他的嘴巴。边打,嘴里边说:“姓胡的,你记住了,小爷若想收拾你,只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你活活打死,穿黑衣,搞暗算这种事情,姓步的做不出来。”
“好小子,你敢以下犯上,今日有本事,你便打死了我。”胡启川眼见着周围都是观中的小道长,料定自己性命无忧,于是,咬着牙,拼命死撑。
“幻海,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步香辰听见这个声音,心中一颤,回头一看,只见小师妹万心安搀扶着师爷景元子从后院焦急万分地赶来。
“今日便宜了你。”步香辰说着,一拳重重地打在胡启川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胡启川的鼻梁骨应声而断。痛得他捂着鼻子满地打滚。
“师爷。”步香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衣衫,拱手向景元子行礼。
“哎。”景元子一声叹息,指着满地的伤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说你们,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个小道士不服气地说道:“师爷,不是我们不争气,实在是幻海太过野蛮。”
景元子一摆手,皱着眉头说道:“其他人都去处理伤口,幻海随我来。”
景元子让万心安置受伤的道士,自己带着步香辰,回到了后院的茅草屋。
进屋之后,景元子关好屋门,自己坐在蒲团之上。步香辰梗着脖子,立在他的面前。
景元子从怀中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只瓷瓶,托在掌心,十分吃力地举高,送到步香辰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脸上的伤痛不痛?擦点药吧。”
一句话,步香辰的眼泪流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懊悔地说道:“师爷,徒孙知错了,您老人家责罚我吧。”
景元子轻轻抚摸步香辰的额头,缓缓地说道:“我这一辈子,没活明白,年轻的时候,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筹建,壮大落枫观这件事情上,收了四个徒弟,竟然没有用心教他们如何做人,到了这个岁数,懊悔不已。”
“师爷,我真的没有杀人。没有杀那个桑红尘。”步香辰流着泪说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景元子缓缓说道:“滥杀的人,头顶会有一团黑气出现,久久不能散去。你头顶的气是乳白色的,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老头说着,透过窗户,望了一眼院子里站立的祖人山,轻轻了叹了一口气。
“师爷,您老人家叹气,是对我失望了吗?”步香辰问道。
景元子苦笑一声,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幻海,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想成大事,需要哪些条件?”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情师爷指教,徒孙不知。”
景元子说道:“在这世间,分四等人,第四等人,没有志向,没有才华,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第三等人,拥有远大的志向,却没有才华,这样的人,会活得比较痛苦。第二等人,拥有远大的志向,而且才华横溢,小幻海,你就是这类人。”
“可是,师爷,我活得同样十分痛苦。”步香辰一脸沮丧地说道:“才华这东西,害人不浅。志向这东西,说到底,就是**。我觉得我是一把牛刀,却总是做着杀鸡的营生。郁郁不得志。”
景元子捋着胡须,说道:“小幻海,若是现在,我将观主的位置传给你,你能把它做好吗?”
“这……”步香辰沉吟不语。
景元子手指着院子中的一众道士说道:“你做观主,这些人会心甘情愿地听你差遣吗?”
步香辰愣了愣,沮丧地摇了摇头。
景元子继续说道:“你幻海本领高强,你一个人能把天下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捉来吗?离开道观里其他人的配合,你一个人能做出什么样经天纬地的大事情呢?”
步香辰的头垂得更低,沉默不语。
景元子说道:“小幻海,你可知道,第一等人,是什么样的吗?”
步香辰小声地说道:“请师爷赐教。”
景元子说道:“第一等的人,有远大的志向,才华横溢,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厚德载物。如果将才华比作一把锋利的宝剑,那么德行就是约束宝剑的剑鞘。现在的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仗着自己的才华,做事肆无忌惮,到头来,伤人又伤己。”
“师爷,徒孙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老人家。”步香辰抹去嘴角的血迹,盘腿坐在景元子的对面,开口问道。
“讲。”景元子笑吟吟地说道。
“我听师父他老人家说,您想把落枫观的观主位置,传给四师姑——施孝颜。”步香辰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件事,是真的吗?”
景元子手捻胡须,沉吟不语。
“看来,师父的猜测十有**是对的。”步香辰一声叹息,嘴里说道:“您不说话,其实心里就是默认这件事了。”
景元子问道:“若是施孝颜做了观主,你会怎么样?”
“我……”步香辰想了想,说道:“我会看我师父的意思,师父让我听她的,我……”他顿了顿,说道:“我等师父百年之后,也许会离开落枫观。”
景元子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她?”
步香辰说道:“她的嫉妒心极强,对我的小师妹态度特别不好,也许,她不能容忍小师妹比她年轻,比她优秀吧。而且,徒孙觉得,她挺能装的,落枫观所有的道士中,她的生活最为奢侈。大家每个月的薪俸差不多。她的吃穿用度,处处比别人体面,也不知,她的钱财从何而来。”
景元子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步香辰见师爷认可了自己的观点,十分高兴,继续说道:“那个女人,世俗得很,她喜欢奢侈品,其实就是为了标榜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她需要很多钱,才能维持她想要的生活,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徒孙觉得她真不适合当落枫观的下一任观主。”
“你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景元子又问:“若是施孝颜做观主,你会选择离开,若是胡启川做观主,你会不会直接跟他动刀子呢?”
步香辰说道:“四师姑施孝颜最大的问题是奢,而胡启川最大的问题就是贪。师爷,我不想评价那个草包。”
“那你的三师叔——祖人山做观主,你会怎么做呢?”景元子又问。
“三师叔那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哪一次见到我,都是和和气气的,我都他挺有好感的。”步香辰说道:“可是,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若是祖师叔做了下一任观主,落枫观的道士会死伤大半。师爷,我师父跟三师叔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老人家为何那样评价三师叔呢?”
“哎……”景元子一声长叹,无比苍凉地说道:“我这一生,收了四个徒弟,一个奢侈,一个贪婪,一个凶残。做人太失败了。”
“您老人家不是还有一个尽善尽美的大徒弟吗?”步香辰嘿嘿地笑道。
“尽善尽美?”景元子笑了笑,低下头,摆弄手中的瓷瓶。
“师爷不认可我的说法吗?”步香辰急于听到师爷的意见。
景元子笑道:“小幻海,咱们爷俩的岁数不同,所处得位置也不同,你看到的与我看到的,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胭脂林出了事,我给四个徒弟出了一道试题,谁能解决这个困局,谁就是下一任落枫观的观主。到现在为止,两个徒弟已经出局了,还有两个徒弟,咱们静静地等着看结局吧。你也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你的师父,能不能跳出自己的格局,克服性格中的弱点,从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他能赢的,毕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陪我一路走来,四个徒弟中,他吃的苦,受得罪是最多的。”
“两个徒弟出局?”步香辰好奇地问道:“您是说胡启川和施孝颜已经出局了吗?将来的观主在我师父和三师叔两个人之间产生吗?”
景元子笑而不语。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祖人山在门外说道:“师父,所有的伤员都处理好了,四师妹不在家,我给您老人家做了一碗馄饨,您趁热吃了吧。”
“进来吧。”景元子答应一声。
祖人山推开屋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进了屋,摆放在景元子的面前。
景元子冷冷地说道:“人山,你将这个惹是生非的小幻海,关进柴房之中,由你来亲自看押,不允许他外出半步,若是再出了事情,为师拿你是问。”
“遵命,师父。”祖人山答应一声,带着步香辰离开了茅草屋,直奔柴房而去。
“师爷这半天都跟你聊了些什么?”祖人山一边走路,一边语气平和地问道。
步香辰四处瞧了瞧,见左右没人,小声说道:“师爷说了,选新观主这件事,胡启川和施孝颜已经出局了,现在他老人家重点考察的就是你和我师父两个人。”
“是嘛!”祖人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一闪即过,面无表情的说道:“十有**,师父心中默认的人选就是大师兄喽。”
步香辰笑呵呵说道:“说出来不怕你不爱听,其实我也认为我师父才是下一任观主最合适的人选。”
祖人山笑了笑,没有说话,将步香辰带到柴房,祖人山唤小道士端了两瓶烧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小黄花鱼,摆在步香辰的面前,嘴里说道:“幻海,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看胡启川不爽了,只是碍于同门之谊,不好与他撕破脸皮,今日你做的事,是三师叔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这些酒菜,聊表心意。”
步香辰十分地感动,躬身施礼道:“多谢三师叔厚爱,师侄感激不尽。”
“师父他老人家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可是,我若在此处,只怕你也不自在。三师叔回屋休息一会儿,你老老实实在柴房呆着,别出去好不好?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只怕连我也要受师父责罚。”
“三师叔放心,您对师侄以诚相待,师侄不会给您找麻烦的。我就在柴房一个人喝小酒,哪里也不去。您就放心吧。”步香辰拍着胸脯保证道。
“如此甚好。”祖人山离开了柴房,回到自己屋中,收拾行囊,带好随身物品,离开落枫观,匆匆忙忙,直奔胭脂林的方向而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