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堂急得直跺脚,指着祖人山的鼻子骂道:“坏我大事,回头我再找你算帐。”说罢,一声呼哨,将方才招呼出来的大狼狗唤到面前,命令道:“把刚刚从此处逃走的花白露给我找出来。”
“汪汪!”大狼狗叫了两声,低着头,在地上寻觅花白露的气味,很快便找到了,寻着残留的气味,向胭脂林的深处奔去。
陈清堂紧随其后,祖人山寻思了片刻,追着师兄的步伐也进了林子。
大狼狗追了一阵,忽然间止步不前。陈清堂问道:“怎么了?”
大狼狗显得十分焦躁,围着陈清堂转了三圈,不住地狂叫。
陈清堂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多了几处黄色的尿渍。他抬起头,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哨兵打扮的狐兵,脱了裤子,在随地小便。
陈清堂几个纵身,跳到一只狐兵的面前,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怒斥道:“谁叫你们在这里随地小便的!”
那狐兵是个愣头青,翻着白眼说道:“管天管地,管人撒尿放屁?真是多管闲事的老道,这里是胭脂林的地盘,老子要撒尿,还要你管?”
陈清堂的手劲加了两分,狐兵的脖颈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痛得它哇哇直叫。
“同样的问题,贫道不想再问第二遍。快说。”陈清堂怒道。
“我说,我说,你快松开我的脖子,马上就要被你掐断了。”狐兵哀嚎道。
陈清堂的手松了松。狐兵这才说道:“就在刚才,我们胭脂林新任大头目从此地经过,吩咐我们所有的哨兵,都要脱裤子撒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大头目,她的命令照做就是了。”
“花白露往哪边跑了?”陈清堂又问。
狐兵指着胭脂林的深处,说道:“往那边去了。”
陈清堂将狐兵丢到一边,带着大狼狗追了过去。林子里到处都是尿骚的味道,大狼狗的鼻子失去了作用,一人一狗在林中乱转,走了一阵,竟然来到一处年久失修的宅子面前。陈清堂知道,自己已经追到了胭脂林的腹地,他加了几分小心,从腰间抽出木剑,握在手中,推开门,迈步进了院子。发现胭脂林的狐妖早就逃得一只都不剩,自己的师妹施孝颜竟然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株大槐树上。
“师妹?”陈清堂吃了一惊。
“师兄。”施孝颜也是吃惊非小。
“你不是去巳龙山给师父采蛇胆了吗,怎么会在胭脂林?”陈清堂沉着脸,不冷不热地问道。
施孝颜的脸羞得通红,嘴里说道:“师兄救我。”
此时,祖人山紧随其后,也进了院子,抬头一眼瞥见施孝颜,也是吃了一惊,可是,眨眼之间,已经明白了**分。
“师兄,四师妹该怎么处置?”祖人山问道。
“放她下来吧。传出来,真是丢尽了落枫观的脸面。”陈清堂冷冷说道。
祖人山将施孝颜从槐树上解救下来,瞧见树后还绑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尼姑,扭头问施孝颜:“这个尼姑是怎么回事?”
施孝颜说道:“这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现在在小报恩寺出家,此次跟我一起来胭脂林,我们想要花白露的一只尾巴,带回落枫观给师父做药引,让他老人家多活些时日。”
“胡闹。”陈清堂怒斥道。他不再理会师妹,自己围着院子里里外外找了好久,哪有半只妖狐的踪迹。
祖人山在一边搭腔:“偌大的一座胭脂林,若是花白露有心隐藏,我们去哪里寻她。”
陈清堂瞥他一眼,怒道:“这个事情怪谁?”
“……”祖人山低头不语。
陈清堂背着手在院中走了两圈,从袖中摸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打开瓶塞,一股浓厚的蜂蜜香味扑面而来。片刻之后,陈清堂的面前汇聚了上千只蜜蜂。
陈清堂取出纸笔,沾着蜂蜜,在纸上画出花白露的头像,对蜜蜂们说道:“替贫道找到这个狐妖。”
上千只蜜蜂看过画像,向四面八方飞去,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一只蜜蜂从西面飞了回来,凑到陈清堂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陈清堂听完蜜蜂的汇报,脸色登时一沉,忍不住一声叹息,举着瓷瓶喂了一阵蜜蜂,之后,站起身,对祖人山和施孝颜说道:“此事到处告一段落吧,回道观。”
“为何?”祖人山愕然道。
施孝颜问道:“师兄,那个花白露藏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去追她了?”
陈清堂说道:“那个花白露逃到了小报恩寺,没办法了,只好先回落枫观,此事从长计议吧。”
“我们去小报恩寺,将那个花白露捉回来不就行了吗!”施孝颜大大咧咧地说道。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陈清堂一脸鄙夷地说道:“小报恩寺的主持——智贤禅师,他的法力高强,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要让他三分。这个时候,我们贸然去小报恩寺要人,他若与我们翻脸,现在的落枫观还有跟小报恩寺抗衡的实力吗?我不管了,我要回落枫观了,你们想去,自己去吧。”说罢,离开院子,扬长而去。
祖人山与施孝颜对视一眼。
“三师兄,怎么办?”
“想去小报恩寺捉拿花白露。”
“你有那个实力吗?”
“没有。”
“没有怎么办?”
“听大师兄的,回落枫观吧。”祖人山无奈地摊摊手,之后,也离开了院子。
施孝颜望了一眼身旁萎靡不振的空弦,问道:“你想怎么样?跟我回落枫观吗?”
空弦摇摇头,说道:“我要找个地方,闭关修炼,想要报仇,凭现在的水平,绝难实现。”
“随便你了。”施孝颜不理空弦,也离开了胭脂林。
师兄弟三个一无所获,回到落枫观。一进观门,登时吃了一惊,只见师父景元子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立在空地处,在练五禽戏。
“师父,您老人家的气色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好?”陈清堂又惊又喜,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
“哎……”景元子一声长叹,收了招式,对陈清堂说道:“你啊,收了一个好徒弟。”
“好徒弟?”陈清堂被说得一头雾水,问道:“徒儿愚钝,请师父明示。”
景元子说道:“幻山那孩子见我阳寿将尽,心中不忍,使用密术,将自己十年的阳寿赠送与我。你说说,这份厚礼,为师该如何报答她呢?”
“……”陈清堂一时无语。
“师父,您是说,万心安将自己十年的阳寿转赠与您了?”施孝颜问道。
“正是。”景元子感慨道:“真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遇到了一个如此孝顺的徒孙女。老夫之幸,老夫之幸啊!”
“这个孩子,还真是孝顺。”施孝颜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怨毒。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又多了十年阳寿。”祖人山跪在地上,一脸献媚地说道。
“多了十年阳寿。也不知是喜是忧。”景元子感慨道:“对了,胭脂林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回禀师父,那胭脂林的花白露实在是狡猾。”祖人山抢在陈清堂的前面,开口说道:“原本大师兄已经抓住了她,可是一个不留神,就被她逃走了,这个妖狐此时躲进了小报恩寺,寻求智贤大和尚的庇护。这个事情,反倒有些复杂了。”
“被她跑了。”景元子捋着胡须寻思片刻,说道:“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师父,若是这里没什么事情,徒弟想去看看幻山的情况。”陈清堂施礼说道。
“去吧,去吧。”景元子一听“幻山”二字,眼中写满了欣慰。
“徒儿告退。”陈清堂站起身,沉着脸离开了。走出几步,听见施孝颜小声地对景元子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续了十年的阳寿,看师兄的样子,不太高兴。”
陈清堂将这话,听到了耳中,也不回来为自己辩解,无奈地摇摇头,一声叹息,直奔道观的后院走去。来到徒弟幻山的房门前,刚要敲门,却听见屋中传来细微的对话之声。
陈清堂便没有敲门,凑到窗边,借着缝隙,向屋中观瞧,只见三徒弟万心安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枕头,面色惨白,一脸的倦容。刚刚送给景元子十年阳寿,万心安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在她的床边,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陈清堂侧目观瞧,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二徒弟段成世。
陈清堂看了一阵,心中不免生出一个疑问:怎么自己的二徒弟今日也苍老了许多,难不成,他也捐了阳寿给师父景元子,为何看上去,跟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
只听段成世说道:“师妹,你这样做,值得吗?”
“二师哥,你为何这般说?”万心安轻轻咳嗽了两声,嘴里说道:“师爷是观中的顶梁柱,最近这一段时间,因为师爷病重,观中乱成了一锅粥。我从小在道观长大,受过师爷的恩惠,送他老人家十年阳寿,也是做晚辈的一片心意。”
“你有没有想过。”段成世开口说道:“你这样做,师父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你是说,我抢了师父的风头,这个阳寿应该由师父他老人家献给师爷?”万心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也许,在师父的心中……”段成世犹豫了很久,小声说道:“他是不是希望师爷早点离开人世,那样的话,他老人家便可以早日坐上观主的位置。”
“……”万心安沉默不语。
“师妹,师兄有两句话,想对你说。”段成世说道。
“师兄请讲。”万心安的心有点乱,满脑子想得都是,二师兄刚才的话,她忽然间觉得,送师爷阳寿这件事,自己可能做得有些不妥。
段成世正色说道:“第一,不要试图改变周围的人与事,到头来,可能会适得其反,一切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状态。”
“我记下了。”万心安说道。
“第二,将来有一天,遇到胭脂林的花白露,别迟疑,一个字,逃。”段成世直视小师妹的双目,十分严肃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万心安被段成世说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记住师兄的话。”段成世站起身,出了小师妹的屋子。径直走到窗边,“扑通”一声,跪在陈清堂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忽然间垂泪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将来有一日,小报恩寺的和尚派人给您送信,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那封信会害了您。”
陈清堂被二徒弟发现了自己躲在女徒弟的窗边偷听,本来十分地尴尬,听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段话,不免责怪道:“你这孩子,今日言行十分地诡异。”
段成世不回师父的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观。
陈清堂望着二徒弟的背影,满腹狐疑地自言自语道:“这个世间充满了幻象。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时候,真得分不清楚。”
段成世离开落枫观,一头扎进了枫林之中,林中有两个男孩正在等他。一个是陈休想,另一个却是张青寅。
陈休想看见段成世,开口问道:“二道长,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段成世点点头,说道:“办完了,在这个时代,我的心中只留恋两个人,一个是小师妹,另一个是便是我师父。哎,这两个人,最终都没有好结果。这几日,我在暗中潜伏,观察他们的言行,他们两个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为何会有那样的结局呢?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胡启川,祖人山,施孝颜那样的人都活到了我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师父和小师妹却不行,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张青寅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一次,我本不想回到过去的,可是师父他老人家说,你们两个没有回去的咒语,会困死在这里,我这才勉为其难,又回来了一趟。别说没用的话了,咱们走吧。”
“师兄为何不自己回来呢?”段成世问道:“派你这个小孩子来,也不怕再出什么差错。”
张青寅说道:“师父说了,那个轮回塔的极限是带一个大人与一个孩子回到过去,他不敢贸然回来,怕三个人都困死在过去。我一听这个事情,觉得挺有挑战性的,于是,自告奋勇,带着回去的咒语冒险回来找你们。”
“这么大一座县城,方圆几百里,你能一下子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师兄真有本事。”陈休想称赞道。
张青寅一脸得意地说道:“临行之前,我向二郎借了恶狗帮圣物,一物在手,你就是躲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什么是恶狗帮圣物?”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张青寅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磨得锃亮的暗黄色骨头,托在手心,说道:“望舒县境内所有的狗儿,见到这块骨头,都会听我的差遣,厉害不厉害?”
“厉害。”陈休想挑大拇指称赞道。
“别说闲话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张青寅催促道。
三个人离开落枫观,来到出现穿越黑洞的那片树林。天色尚早,还没有天黑,月亮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升起。
三个人坐在树下等待天黑,陈休想忽然间开口说道:“我还是很好奇,两年之后,黄九婴为何会杀陈清堂道长。”
段成世瞥了他一眼,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小师妹为何会惨死。”
“不然的话,我们三个再去两年后的那个时间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张青寅提议道。
“好啊。”段成世与陈休想异口同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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