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步香辰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事情,说起来,为师的责任占了大半。”
“您瞧不惯我喝酒的样子,把我给打了?”张青寅猜测道。
“当然不是了。”步香辰白了徒弟一眼,缓缓说道:“我把你打伤了,再给你包扎伤口,这样挺好玩吗?”
“那又是谁呢?”张青寅追问道。
“你等一等,我喊一个人,给你讲一讲当日发生的事情。”步香辰说着,差遣二郎去后院,换来了才不遇。
才不遇双手托着将军肚,走路气喘吁吁,来到步香辰的面前,躬身施礼道:“道长,唤我何事?”
“兄弟,你给青虎讲一讲,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步香辰说道。
才不遇听闻此言,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荒唐至极,到今天,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的有趣。”
“才叔,你就别逗闷子了,给我说说吧。”张青寅讨好地说道。
“成,你别着急,我给你慢慢讲这件事情的过程。”才不遇说道:“那一日,道长用怪风把你从小报恩寺的和尚手中,救了下来,带着你、我、陈休想、祝科四个,往落枫观的方向走。走到半路上,你说头晕、恶心得厉害,蹲在路旁,哇哇吐个不停,空气中都是烧酒加臭水沟的气味,陈休想在一旁不住地捂鼻子。
他说:师兄,找个地方洗一洗吧,太臭了。
你对他的话,十分反感,嘴里说道:哪里有味道?说罢,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腋下,之后,二话没说,蹲在地上,又是一阵狂吐。
陈休想和祝科一边一个,架着你,来到望舒县外的一处小河旁,你脱了衣服,跳到小河中洗了一个澡。祝科和陈休想各自匀了几件衣服,送给你穿。
陈休想当时立在小河边,往南边望了望,对道长说道:师父,您瞧,往南边再走没多远,就是骸骨陵了。
道长瞧了瞧他,问道: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陈休想说:这个当信使的话,早晚都是我的,既然来到这里了,不如进去跟那骸骨陵的寇岭好好聊一下。
道长寻思了一阵,应该是觉得他的话没啥毛病,便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为师隐藏在暗处保护你。
这个时候,你的酒劲又过去了,从一旁凑了过来,拉住陈休想的袖子,开口问道:你去骸骨陵做什么?
陈休想将你拽到一边,小声地说道:我再去骸骨陵中找两个年轻英俊的鬼郎,带回落枫观,万一那个花千树瞧不上祝科,我要给她找两个备选郎君,总之,绝不能让她做你的小妈就是了。
你听闻此言,拉着陈休想的手,感动得流出了眼泪,拉着他的手中,不住地说道:兄弟,太够意思了,兄弟,太够意思了。
陈休想拍拍你的肩膀,说道:师兄,你回落枫观吧,明天一早,我准保带两个绝世美男回去,让那个花千树看得眼睛都发直。
你摆摆手,说道:不成,我信不过你的眼光,我要跟着你,亲自去骸骨陵。
陈休想用眼睛瞟了道长一眼,意思是,让道长劝阻一下,不让你这个酒鬼跟着。
道长应该是觉得,一个年幼的徒弟,带着一个醉酒的师哥,这样的搭配,看上去随性一些,于是乎,就对陈休想说道:你就带上你师哥吧。
陈休想无奈,只好带着你进了骸骨陵。
道长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顿好了祝科,我们两个使了个隐身术,紧随其后,跟在你们师兄弟二人的身后,也进了骸骨陵,在暗中保护你们师兄弟二人的安全。
那些骸骨陵的鬼兵,看得陈休想,都是十分地客气,两个鬼兵,在前面带路,引着你们两个,直接去见那个寇岭。
寇岭见到陈休想,十分地热情,拉着他的手,十分高兴地说道:妹夫,哪一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陈休想听到那个‘妹夫’二字,忽然间动了情,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这样一来,寇岭反倒是十分地过意不去,轻轻拍着陈休想的肩膀,嘴里不住地说道:兄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陈休想站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个笑脸,开口说道:让您见笑了。
寇岭望着陈休想,感慨地说道:这世上,薄情之人,遍地都是,向兄弟这般重情之人,真不多见。我那九婴妹妹,也算死得其所。
陈休想摆摆手,说道:别说了,伤心。
寇岭见此情景,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道:对了,兄弟,这一次,你深夜到访我的骸骨陵,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陈休想望了望站着身边的你,缓缓说道:这一次,我跟师兄深夜到访,还真的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帮忙。”
“后来呢?”张青寅追问道。
才不遇说道:“你别着急,我慢慢给你讲:
寇岭听闻此言,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定当鼎力相助!
陈休想问道:请问兄长,膝下可有男丁?
寇岭听罢,脸色微微一变,良久才说: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十八岁,次女十四岁。
陈休想听罢,略感失望,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实在是可惜了。
寇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言道:兄弟是嘲笑我寇家无后吗?
陈休想赶忙摆手,辩解道:非也,非也,大头目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一次来骸骨陵,其实是为了当媒婆,保媒拉纤。
寇岭眉头紧锁,问道:此话怎讲?
陈休想说道:那个胭脂林的花千树前几日投奔到了落枫观,做了我师父的门人,我师父寻思着,从前花白露做胭脂林大头目的时候,与兄长您有过几次不愉快的摩擦,现在,花氏失势了,若是你们两家联姻,冰释前嫌,岂不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
寇岭目光如炬,注视着陈休想的双眼,咄咄逼人地问道:这个联姻的事情,真的是你的主意吗?
陈休想察言观色,觉得寇岭话里有话,不敢贸然接话,底气不足地问道:兄长,这个事情,有何不妥吗?
寇岭眯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个联姻的事情,若真是你师父出的主意,我看他没安好心啊!
陈休想还没说话,立在一边的你,此时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开口说话了。”
“我说什么了?”张青寅问道。
才不遇继续说道:“你指着寇岭的鼻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我说师父没安好心?
寇岭的手下,见此情景,手持兵器,将你围在当中。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尴尬。
陈休想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兄长,你别见怪,我师兄喝多了,说话口无遮拦。
寇岭笑了笑,说道:没事,在我的地盘,敢跟我这般说话,你这师兄果然胆识过人。说话间,投向你的眼光中,竟然带了些许的赏识。
寇岭喝退了手下,对陈休想说道:现在的胭脂林的大头目乃是祝英,她将花氏一族的狐妖杀得所剩无几,这个时候,你师父让我们骸骨陵迎娶那个花千树,你自己说说,祝英会怎么想,她会想,骸骨陵的寇岭是不是要帮助花氏一族的狐妖重新夺回胭脂林的大头目一职。兄弟,你站在我的角度上,好好想一想,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我能做吗?
陈休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兄长说得十分在理,兄弟我考虑问题,太幼稚了。我们还是走吧。
说着,陈休想就要转身告辞。
寇岭伸手,一把拽住了陈休想,说道:兄弟,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吃顿饭再走吧。
这个时候,陈休想没有说话,你却率先开了口。”
“我说什么?”张青寅问道。
才不遇说道:“你说,你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呢?
寇岭望了你一眼,说道:小兄弟,方才我说了对你师父不敬的话,我在这个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我摆一桌宴席,权当赔罪,如何?
你听寇岭这般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留下来,吃你一顿饭。请问大头目,你请我们吃什么?
寇岭笑道:正如你所说,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款待客人。只是在这骸骨陵的南边,有一条大河,这个河中,盛产河豚。不知道,落枫观的大师兄,敢不敢品尝?
你当时听了寇岭的话,大大咧咧地说道:为啥不敢?
寇岭问道:你从前吃过河豚吗?
你摇摇头,说道:我没吃过,听说河豚有毒。
寇岭说道:没错,的确有毒,河豚的内脏,血液,甚至卵蛋和眼睛都有毒。吃河豚,一不小心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河豚也是难得的美味。
陈休想从一旁开口说道:范仲淹曾经作诗云: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苏东坡也曾作诗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宋朝的两位大才子,都曾经作诗赞美过河豚的美味。
寇岭冲陈休想挑了挑大拇指,称赞道:妹夫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诗词张嘴就来。有学问,有学问。
之后,寇岭扭过头,问你:怎么样,敢不敢,留下来吃这河豚美味?
你被寇岭的言语一激,登时上来了脾气,一脸傲气地说道:不就是留下来吃个河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寇岭冲你也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了不起,随我来吧。说罢,他在前面带路,带着你们两个人,进到了骸骨陵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间茅草屋,屋中摆着一张圆桌,五把椅子,寇岭坐在主座,你和陈休想两个人坐在左边的客座,右边坐了两个陪客的中年男人。
片刻之后,一名厨子模样的鬼兵端着一只大铁锅,走了进来,锅中热气腾腾,煮满了河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寇岭往锅中望了一眼,对厨子鬼兵说道: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你来给落枫观的两个小道长,讲一讲吃河豚的规矩。
厨子鬼兵对着寇岭深施一礼,说道:遵命。
你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吃个河豚,哪有这么多的规矩?
厨子鬼兵面向着你,鞠了个躬,开口说道:这位道爷,您有所不知,这个吃河豚,确实有不少的讲究,您别着急,我来给你慢慢地讲。
第一,能上餐桌的河豚都是雄性,雌河豚,一般没人会吃,为什么呢,一则要让河豚繁衍生息,二则,雌河豚腹中的籽都是剧毒之物,吃下之后,皮囊不保。
第二,这顿饭,并不是我们大头目请客,而是,他准备了河豚宴,提前通知了二位小道长,您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谁也不敢勉强二位。若是二位因此吃河豚,吃出了闪失,落枫观的步道长上门寻仇,我们大头目可是不认这笔账。
第三,吃这顿饭,你们二人,一人要在桌上,放一文钱。
陈休想问道:这个什么道理?
厨子鬼兵说道:这个放铜钱的意思是说,河豚是你们自己花钱买来吃的,出了问题,自认倒霉。
坐在一旁的你,听闻此言,一声冷笑,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丢在桌上,翘着二郎腿,一言不发。
厨子鬼兵收起铜钱,揣入怀中,道一声谢,多谢道爷打赏。说罢,从袖中摸出了一大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中间。开口说道:请各位爷自己拿筷子。这样做,并不是小的没规矩,而是说,您自己拿的筷子,吃得河豚,出了事情,跟厨子没有关系。
你站起身,抓了两根筷子,攥在手中,翻着白眼说道:吃个河豚,这么多的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就是出了事情,跟你这个厨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厨子鬼兵也不气恼,拿起筷子,在锅中夹起一块鱼肉,正色说道:自己炖的河豚,需要自己先来品尝。说罢,厨子鬼兵将那块鱼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之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住地称赞道:太美味了。
坐在桌边的两个道士,三个鬼魂盯着厨子鬼兵瞧,等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寇岭拿起碗筷,夹了一块鱼肉,舀了一碗汤,当众吃了、喝了,脸上也露出了陶醉、满足的笑容。
陈休想望着寇岭细细地咀嚼河豚肉,小声地对身边的你说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啊。我们吃了这个河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对陈休想说道:项羽赏给樊哙一块生猪肉,明摆着就是要羞辱他,但是樊哙是条硬汉,硬生生把生猪肉给吃进肚子里了,于是得到了西楚霸王的赏识。今夜之事,就是吃完河豚,马上被毒死,也不能在寇岭的面前露怯。
说罢,你盛了一大碗鱼汤,也没用勺子,端起碗,将鱼汤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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