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这里装傻。”黑衣人不理柳母,却用刀抵住柳如花的脸蛋,威胁道:“把邱小乙带回家的鬼头刀与金漆罐子交出来,我便不杀你。”
柳如花吓得花容失色,周身不住地颤抖,嘴里说道:“邱小乙那个天杀的,嫌弃我给弟弟出彩礼钱,与我怄气多日,日日不给我好脸色,我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哪里见过什么鬼头刀与金漆罐子?”
“你说,东西在何处?不说实话,我一刀阉了你,省的你日日为讨老婆的事情费心思。”黑衣人将刀抵在柳弟的胯下,不住地用刀背敲打。
吓得那个男人登时尿了裤子,哇哇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地说道:“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柳母一侧身,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儿子,嘴里说道:“这位好汉爷爷,莫伤我儿子的性命。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她将头一转,对着女儿恶狠狠地说道:“这个事情都怪你,什么人不好嫁,偏偏嫁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泼皮,拿了好汉爷爷的东西,你若知情,快点交出来,莫害我们母子俩的性命。”
柳如花听闻此言,身子气得直抖,嘴里说道:“好个翻脸不认人的母亲,当初,是谁贪图人家的彩礼,将我强嫁出去,又是谁一次次地要钱,要物,现在嫌弃我那丈夫手脚不干净,早干什么去了?”
“你们吵够了没有?”黑衣人怒道。
娘三个望见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吓得纷纷闭上了嘴。
黑衣人蹲下身,双眼死死地盯着柳母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据邱小乙所说,你的儿子讨老婆,要出七十两的彩礼,你向女儿施压,你的女儿向他施压,他这才坐地起价,从五十两银子,涨到七十两银子。你女儿回娘家,若是带回来鬼头刀与金漆罐子,必然跟你这个做母亲的说起。对不对?”
柳母吓得脸色惨白,体若筛糠,不住地颤抖。
黑衣人将钢刀在柳弟的大腿上轻轻一抹,登时鲜血淋漓,那个男人痛得哇哇直叫。两个女人见了血,吓得鬼哭狼嚎起来。
“要钱还是要命。”黑衣人问道:“我的东西呢?”
“在地窖中,在后院的地窖中。”柳母哀求道:“别伤我的儿子。”
“带我去。”黑衣人用刀抵住柳母的脖子,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两人出了西厢房,到后院的地窖取来了金刀和金漆罐子,再一次回到屋中。
陈景元从劈柴堆的后面绕出来,再一次凑到厢房的窗边,侧耳倾听。
黑衣人将两样东西把玩了一阵,裹在包袱皮中,背在背上。
“好汉爷爷,您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便放了我们娘三个吧。”柳母哀求道。
黑衣人眯着眼睛,望着柳母,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很好奇,你的儿子讨老婆,为何要向你的姑爷要钱?”
柳母不知黑衣人的意图,不敢回答。黑衣人又问一遍,柳母这才说道:“邱小乙娶了我的女儿,理应替我这个做岳母的,分担一二。”
“七十两银子的彩礼,全由他一个人出,这是分担一二吗?”黑衣人反问道。
柳母答道:“反正他的钱财也不是好来的,都是坑蒙拐骗得来的,我这个做岳母的,不能开口吗?”
“说得有理。”黑衣人点了点头,一扬手,砍掉了柳弟的脑袋。
柳母大骇,登时昏死过去,柳如花吓得鬼哭狼嚎起来。
“你这个婆娘,着实烦人。”说罢,一扬手,砍下了柳如花的脑袋。
黑衣人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出的门,将院中那个老汉的头颅也砍下来,提着人头回到西厢房。恶作剧一般,将三个人头堆放在昏死的柳母面前,嘿嘿一阵冷笑。
他收了钢刀,脱掉身上的黑衣,扯掉脸上的面纱,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迈步出了柳家的院子,轻轻关上院门,逃之夭夭。
“我们远远地跟着,瞧这个人的老巢在何处?再去找帮手捉他,如何?”秦松对陈景元说道。
“不必了。”陈景元一脸沧桑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
“什么,你认识?”秦松惊诧道:“他是谁?”
“这个人叫叶不念,乃是城隍庙前任庙主的私生子。”陈景元双手捋着头发,一脸疲惫地说道。
陈景元离开小柳村,回到了寿安堂,见到观主曲阳,将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曲阳听罢,良久不语,托着下巴,寻思了好一阵,这才说道:“如你所说,这个事情,还是有几分棘手的。那个叶不念乃是黄如英的干儿子,贸然抓人,黄如英会不会应允?或者说,叶不念敢明目张胆地这般做,是不是得到了黄如英的授意?”
“黄如英是谁?”一旁的秦松开口问道。
“公人可知从前的望舒县,有一座黄大仙庙,后来失了火,被付之一炬。这个黄如英便是那黄大小庙的庙主。”
“原来如此。”秦松恍然道:“如此说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相当的厉害。”曲阳说道。
“那……我的鬼头刀与金漆罐子,曲观主打算如何帮我讨回?”秦松问道。
“我写一张帖子,请黄如英到寿安堂来坐一坐,探一下口风,再做定论。”曲阳说道。
“既然知道了下落,我便放了心。这件事便拜托曲观主了。”秦松笑道。
“只是,没了鬼头刀,这几日若是遇到县衙门出红差,秦公人如何应对?”曲阳问道。
秦松笑了笑,略带得意地说道:“便是给我一把菜刀,我也能把人的头颅砍下来。吃这碗饭,凭得是手艺,好刀只是辅助。”
“厉害。”曲阳挑起大拇指称赞道。
“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等待曲观主的好消息。”秦松说着,站起了身。
曲阳将秦松送出寿安堂。回来之后,见陈景元立在院子,搓着双手,欲言又止。
“元儿,有话想对我说?”曲阳拉着陈景元的手,回到屋中。
“师叔,您交代的任务,我做完了,没什么事情,我便回药铺看店去了。”陈景元说道。
“小猴崽子,让师叔猜猜你的心思。”曲阳说道:“你与道家有缘,今生今世怕是只能吃这碗饭。可是,师叔数次邀请你来寿安堂做事,你都推三阻四,心中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耿师哥与你师父有一段恩怨,你怕入得门来,他看在你师父的面上,处处给你小鞋穿,是也不是?”
“嘿嘿……”陈景元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耿师哥日日坐在神坛之上,受百姓的朝拜,不理寿安堂的日常事宜。处理这些繁琐事情的,是你的曲师叔——我。你来寿安堂,是替我做事,做得好了,师叔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曲阳拍着胸脯,向陈景元保证道。
“这个……”陈景元还是一脸的犹豫。
“别犹豫了,走走走,师叔带你转转寿安堂。”曲阳说着,唤来曲游拓,父子两个引着陈景元在寿安堂中闲逛。
“师叔,这座道观,建成花了多少银子?”陈景元问道。
“三千两银子。”曲阳有点得意地说道:“这些钱,都是胭脂林之主曲游苫一手资助的。”
“这座道观,看上去比望舒县城内的城隍庙还要大许多。”陈景元感慨道。
“那是自然。”曲阳说道:“城隍庙地处闹市,脚下的土地寸土寸金,此处地理偏僻,土地不值钱,自然要多占一些。”
说话间,他们三个信步来到了大殿门口,忽然听见从大殿里传来妇人的哭泣之声。曲游拓拔着脖子向里面观瞧,只见百刃真君的神像前,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边哭天抹泪,一边絮絮叨叨,在说着什么。
曲游拓说道:“这位老妇人,一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这才来神像面前哭泣。”
陈景元望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个老妇人没有委屈,只是有所求,却求不得。”
曲游拓反驳道:“师哥,没看他哭得如此伤心吗?分明是受了委屈。”
陈景元又观察了一阵,开口说道:“她在假哭,为了博取旁人的同情。”
两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曲游拓不悦,扭头问自己的爹爹:“爹爹,依您之见,那个老妇人是真的受了委屈?还是假哭,在博取旁人的同情?”
曲阳手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曲游拓又问一遍。
曲阳这才开口说道:“拓儿,你可听说过‘三季人’的典故?”
“听说过。”曲游拓开口说道:
“早晨,子贡在大院门口打扫院子。有人来到,问子贡:“您是孔子吗?”
子贡答道:“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们老师请教?”
“我想请教关于时间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知道,可以回答你”
“那你说说一年有几季?”
“四季。”子贡答。
“不对,一年只有三季!”
“四季!”
“三季!”
“四季!”子贡理直气壮。
“三季!”来人毫不示弱。
然后就争论不止,一直争论到中午也没消停。
孔子听到声音,从院内出来,子贡上前讲明原委,让孔子评定。
孔子先是不答,观察一阵后说:“一年的确只有三季。“
来人听此,大笑而去。
待来人走后,子贡忙问老师:“这与您所教有别啊,且一年的确有四季啊!这一年到底应是几季?”
孔子答:“四季”
子贡不解。孔子继而说道:“这时和刚才不同,方才那人一身绿衣、面容苍老,它分明是田间的蚱蜢。蚱蜢者,春天生,秋天亡,一生只经历过春、夏、秋三季,哪里见过冬天?所以在他的思维里,根本就没有‘冬季’这个概念。你跟这样的人那就是争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你若不顺着他说,他能这么爽快就走吗?你虽然上了个小当,但却学到了莫大一个乖。”
说完,子贡立刻明白了。
“你明白为父的意思了吗?”曲阳笑眯眯地问曲游拓。
曲游拓恍然大悟,闹着后脑勺,说道:“我明白了,爹爹的意思,师哥见识短浅,分明是那蚂蚱精转世,让孩儿不能跟师兄一般见识。”
“我打你个混账东西。”曲阳被儿子的胡说八道气乐了,扬手便要打。
吓得曲游拓捂着脑袋跳到了一旁。见曲阳没有追过来,扭着屁股,吐着舌头,说道:“没打中,没打中。”
曲阳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叫你平日里多读书,你就是不听,这个三季人乃是孔子与子贡的若干经典对话之一,其中心意思是——不争执。”
“请师叔赐教。”陈景元躬身施礼道。
“瞧瞧你师哥,这才是求学问该有的模样。”曲阳又将陈景元夸奖一通。
曲游拓撇了撇嘴,开口说道:“爹爹想骗师哥来寿安堂替你做事情,当然句句都是好话应承。”
曲阳不理儿子,却对陈景元说道:“元儿,你要明白,这个世界很大,没有人能看清这世界的全貌,你所看到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一种观点。咱们再说‘三季人’,古语云,夏虫不可语冰。北方的蚂蚱,生于春季,亡于秋季,它的一生中,从未见过冬季,你跟它将冬天的事情,它是不会相信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孔子生于山东,北方的气候,四季分明,但是,南方的气候温暖,有些地方,真的没有冬天,一年之中,只有春、夏、秋三季。从这个角度说,北方人不知南方没有冬天,固执的认为一年就是四季,也是没有错的。”
陈景元听了曲阳的话,若有所思,施礼道:“多谢师叔赐教,侄儿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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