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从燕回到家中,一头栽在床上,大哭一场,晚饭都没有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美景妹妹,美景妹妹。”
“是谁,又来戏耍我?”黄从燕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吼道。
“是我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魂魄立在她的床前,缓缓说道:“我是良辰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黄从燕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难不成,又是我表姐花钱雇的你,过来骗我的田产?”
“我本在阴间,有个名叫陈景元的人,念了拘鬼咒,唤我来阳间见见你。”那个魂魄说道。
“这一次,表姐不好使了,又搬出景元哥哥来骗我。”黄从燕说道:“你比我大两岁,我今年都十六岁了,你为何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那个魂魄说道:“我离世的时候,正好十三岁。”
黄从燕鼻子“哼”了一声,仍旧不愿相信他的话,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我且问你,这个美景妹妹的称呼,从何而来?”
那个魂魄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当初,有一日晌午,我去你家找你玩耍,见你趴在你父母的房前,隔着窗户向屋中偷看。我凑过去,想问你在做什么。你发现了我,冲我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也扒着窗户向里面观瞧,只见黄伯父与黄伯母两个人光着身子,搂在一处亲嘴。看了一阵,你把我拽到院外。
问我:我爹娘那是在做什么?
我说,他们应该是在生娃娃。
你说,生娃娃要脱光衣服?
我说,种花生也要剥壳,带着壳种下去,花生不容易长出来。
你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我说:两口子都那样,我爹娘也常光着身子搂在一起。
你说:将来,咱们两个成亲之后,也这样吗?
我说:应该是这样吧。
你的脸变得通红,双手捂着脸,嘴里说道:好羞耻啊。
我说:也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你拉着我的手,深情地说道:一定能。咱俩成亲之后,我要给你生好多的娃娃。
我说: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美。以后,就叫你美景妹妹吧。”
黄从燕听到此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把搂住鬼魂的脖子,哽咽道:“良辰哥,你怎么就不等我长大成人呢?”
鬼魂苦笑道:“缘聚缘散,自有因果。缘分尽了,自然也就分开了。”
“我爷爷疼我,早早离世了,我爹爹爱我,早早离世了。”黄从燕痛哭流涕:“现在,连你也离开了我,这个世上,没有人疼我爱我了。”
鬼魂笑道:“世人千万,只要用心寻找,终会遇到那个疼你爱你的人。遇到了,一定要珍惜,失去了,一定要看淡。保重……”说罢,往黄从燕的手心,塞了点东西,转身离开了。
黄从燕摊开手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糖,她望着那块冰糖,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日清晨,黄从燕早早起床,去账房取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大堆的礼物,坐着马车,来到陈景元家的药铺。
远远地瞧见陈景元跟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在下街边象棋,陈景元眼见着要输,耍赖悔棋,气得大爷胡子不住地抖动。
“景元哥。”黄从燕从马车上跳下来,柔声地喊道。
陈景元回头瞧见她,又见满车的礼物,心中明白了大概,用手指着大爷的鼻子,开口说道:“老头,小太爷今日有要事在身,先放你一马。”
那大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说道:“兔崽子,赢不了就跑,算什么英雄?”
陈景元斗了几句嘴,离开了棋摊,将黄从燕请进自家的药铺。随手丢给看店的小厮一枚铜钱,吩咐道:“去对面的茶楼给小姐买一碗酸梅汤。”
“遵命。”小厮接了钱,片刻之后,捧着一碗酸梅汤送到黄从燕的面前。
黄从燕喝了一口,对陈景元说道:“景元哥,昨日要不是你,我就被表姐骗了。”
“嘿嘿,举手之劳。”陈景元说道。
“哎……”黄从燕一声长叹,感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做出这等事,我真是想不通。”
陈景元说道:“过年的时候,我随爹爹去堂叔家拜年,那家的堂哥在酒楼跑堂,每个月收入微薄。
堂婶问我,一个月赚多少钱?
我说:只有三四百文钱。
堂婶的脸上就露出笑容了。然后继续问:到底是三百文,还是四百文?
我说,过年的时候,掌柜的打赏,有四百文,平时,只有三百文,偶尔犯错,三百文都赚不到。
堂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连腰板儿也挺直了许多。
妹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好像懂了。”黄从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亲戚嘛,不过如此。只是比路人多了几分血缘而已。”陈景元说道:“相比陌生人,他们更不愿看到你比他过得好。”
黄从燕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我想送给表姐十倾良田。毕竟,她是我的表姐,毕竟,我有三百倾良田呢。”
“这个事情,我劝你慎重。”陈景元说道:“按照你表姐的思维方式,她不会感激你送她十倾良田,而是会惦记着你手中的那余下的二百九十倾土地。等把你手中所有的财产都骗到手,下一步,就要害你的性命了。”
“怎么会这样?”黄从燕咂舌道。
“谋财害命这个成语没听说过吗?”陈景元说道:“听我一句话,把你手中的财富统统交给你姑姑打理,你是你爷爷的孙女,你父亲的女儿,她是你爷爷的女儿,你父亲的妹妹,当初,你继承黄家的财富时,她没有暗中做手脚,这件事足见人品,交给她,不会亏待你的。等你的智慧能够驾驭你的财富的时候,再做打算。”
黄从燕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景元哥说得有理,就按你的主意,我明日就去寻我姑姑,说这件事。”
“如此甚好。”陈景元笑道。
“景元哥,我还有一件事。”黄从燕的脸忽然间变得通红。
“何事?”陈景元笑道。
“你能不能教我那个拘鬼术?”黄从燕一脸期盼地问道。
“你想学那个?”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良辰哥哥?”
“不单单是良辰哥哥。”黄从燕说道:“我想念爷爷的时候,想念爹爹的时候,便把他们的魂魄从阴间请来,见上一面,以叙思念之情。”
陈景元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恕难从命,当初,师父教我这个法术的时候,说得明白,人鬼殊途,不宜相见。我见你太过伤心,这才违了师父的意愿,把你的良辰哥哥从阴间接来,与你见上一面。”
“真的不行吗?”黄从燕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陈景元再次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阴阳有序,今日,你把阴间的鬼魂招到阳间,明日,她把阴间的鬼魂招到阳间,久而久之,秩序会变得混乱。没办法收拾了。”
“好吧。”黄从燕见陈景元拒绝得坚决,也不再强求,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车老板将马车上的礼品统统搬到店里,开口说道:“景元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些礼物,未免太过贵重了吧!”陈景元笑道。
“你帮我护住了爷爷,爹爹留下来的财产,又帮我见到了良辰哥哥的魂魄,了却多年心愿。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黄从燕一脸真诚地说道。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陈景元一脸矜持地说道。
黄从燕走后,陈景元拆开礼品盒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元宝,哈哈……绸缎,哈哈……西湖龙井,哈哈……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过了三日,陈景元仍旧在店中闲坐,走进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一身家奴的打扮。
“客人,有何需求?”陈景元问道。
“店家,我家主母要我来买一两草乌。”那人说道。
“买草乌何用?”陈景元随口问道。
那人应道:“我家主母常年受风湿之苦,从亲朋那里得到一个土方子,说用草乌泡酒,可解风湿之痛。”那人说道。
陈景元说道:“草乌酒的功效是去风湿、温经、止痛。但是,草乌含有一定的毒性,又称断肠草,用之不当会引起中毒,所以在用草乌泡酒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用量。敢问客人,你家主母想泡多少量的酒?”
“谁知道呢。”那人也拿不定主意,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昨日主人买了一坛酒,约莫三斤左右,听主人的意思,先泡一坛酒再说。”
陈景元说道:“泡三斤草乌酒,四钱草乌足矣,多了,容易中毒,另配当归,白芍药,黑豆各一两四钱,忍冬一两八钱。这是《永乐大典》中留下的古方。”
那人笑道:“你家开药铺的,自然懂行,就按你说的药方抓药吧。”
陈景元按照计量,抓了五味中药,各自包好,交到那人的手中,叮嘱道:“这种药酒,有一定的毒性,因此,一定要叮嘱你家主母,服用的时候,不可过量。”
“多谢店家。”那人接过草药,付了钱,转身离开了。
十日之后,那人再一次回来了,身上穿着孝,两眼哭得通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县衙门的带刀差役。那人闯进店铺之中,用手指着陈景元的鼻子,对两名差役说道:“官爷,我家主母就是吃了他卖的草乌酒,中毒身亡的。”
两个差役听闻此言,不由分说,一条锁链套在陈景元的脖颈儿上,恶狠狠地说道:“你犯了人命官司,跟我们走吧。”
“官爷,小人冤枉啊。”陈景元大喊道。
一个官差狠狠地踹了陈景元一脚,瞪着眼睛,怒道:“少特么在这里哭丧,有什么冤情,到公堂之上,跟大老爷说去。”
陈景元被带到了望舒县县衙,大老爷坐在太师椅上,低头看了一阵卷宗,抬起头,望了陈景元一眼,开口问道:“你便是陈记药铺的陈景元?”
“回禀大老爷,小人正是陈景元。”陈景元跪倒施礼道。
“你卖出的草乌,喝出了人命,你可知罪?”大老爷问道。
“大人,小人冤枉啊!”陈景元跪倒在地,将当日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
大老爷听罢,寻思一阵,对身边的差役说道:“带原告。”
那差役走到大堂门口,高声喊道:“原告上堂。”
少顷,一位身上穿孝的年轻妇人走上堂来,跪倒在地,垂泪道:“大老爷,您一定要替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公婆便是喝了从陈记药铺买来的草乌,中毒身亡的。”
陈景元望了一眼那个妇人,微微一愣,忍不住说道:“原来是你,无双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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