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贺敛了惊讶之色，凝神望着晏娇：“娇娇，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哪敢啊。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晏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世子，我从何怪起？”
思索片刻，陈识贺默道：“虽今日我就要回去了，可母亲很喜欢你，日后你可以随时来侯府做客。”
晏娇摆了摆手：“有时间再说。”
“嗯。娇娇，我等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发觉慕淮眉宇间有些阴郁，眸色冷了些许。陈识贺收起笑意，道：“我等你下次和老夫人一起来侯府。”
在原主母亲过世后，两家唯有节时才会走动，而晏旭和长宁侯，一个在内阁，一个在礼部，平日也甚少往来。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晏娇想到这有些乐，点了点头：“一定。”
他们二人皆出身显贵，站在一处确实般配。慕淮静默地候着，目光里似蕴着簌簌的风雪。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陈识贺陡然间被慕淮骇人的目光看得发怵，心间跳了跳，正出神时，慕淮已经冷冷开口。
“世子还有何事，日后再说吧。”
转而对晏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团团今日还没用过食，我们回院子喂它，好不好？”
她不喜欢他阴厉的目光，他便在她面前扮演得温和有礼就好了。慕淮本就清隽俊美，他嘴角扯出笑意，更是如月色溶溶，掠得人心间都融成一片。
晏娇被他这般容色气度惊住，顿觉他比陈识贺都好看许多。
“嗯。”晏娇音嗓温甜，慕淮作辞道：“世子，我与娇娇先走了，就此别过。”
陈识贺目光落在晏娇身上，呐呐地应了。慕淮喉间发出一声嗤笑，拉了晏娇的手就走。晏娇还有些懵，回头乐颠颠地朝陈识贺挥手，慕淮目光沉了些许。
他不喜欢陈识贺看晏娇的眼神。
惊艳赞叹，留恋痴迷，都是少年人见到喜欢的姑娘时，才有的神色。
他不喜欢任何人这般看她。
小阎王生气时，周身气势便有些摄人。等回到慕淮的院子，晏娇偷偷觑了一眼他蕴着风雪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慕淮，你怎么了？”
慕淮垂眸一言不发，握着晏娇的手却开始收紧。
他的手原本就冷，如今心绪繁杂，晏娇这副身子骨受不住痛，未过片刻便开始吃痛，蓦地缩回了手。
“慕淮，你弄疼我了 ！”晏娇的大小姐脾气霎时涌上来，杏眸似蕴了氤氲水雾，灼得慕淮猝然回神。
连忙去看她的手，那双细白的手都已被他捏得泛红。
心中一动，愧意顿生，慕淮压低了声音：“抱歉，我并非故意……”
小阎王最近很反常。
晏娇转怒为笑，拍了拍手，悠闲道：“现在我不痛了。”
说完晏娇便去抱了猫儿，她逗弄起猫儿来，眉眼弯弯，眸中似藏了满天星辰，明媚得如三春暖阳。
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慕淮微默，转身去拿了本史书，略略翻读。
这日晏娇一直待在慕淮院中，就是陈府人和陈识贺离府也未出去辞别，陈识贺离府之后，最忧心的还是晏凝霜。
未定下亲事还另说，许如玫还有几日才解禁，原是想陈夫人多留些时日，她也可与陈夫人打个照面，如今因晏娇拒绝亲事，陈夫人和老夫人闹了一顿，急匆匆就走了，许如玫存的心思也烟消云散，气愤不已。
是夜，二房院子里窗棂没掩严实，烛光被夜风吹得四下摇晃，晏凝霜神色恹恹地立在窗下，临着夜风拓下清明秀丽的影子。
许如玫看出她有心事，叹了口气道：“霜儿，陈世子已经离府了，你若是真心喜欢陈世子，不如写些书信过去，聊表心意。”
“母亲是让我邀陈世子？”晏凝霜蓦地睁大眼睛，本朝虽风气不严苛，可她素来最是遵循闺门之仪，怎好私自给外男通信呢。
许如玫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语带安慰：“从前是娘对你太严厉，如今虽然亲事解除，我听别的院子里的人说，那陈世子还放不下那货色，你不去争，早晚被那货色抢了怎么办？”
她的话不无道理。
若是三五个月不见，别说是未定心意之人，就是旧情郎，也该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晏凝霜在桌案上坐下，晃悠悠地斟了杯茶，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俏皮，将茶盏推给许如玫。
“是霜儿糊涂了。母亲喝口茶， 此事我们稍后再计议。”
茶盏是白瓷做成，划过桌面漆木，响起细碎却又刺耳之声，晏凝霜笑得妩媚动人。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许如玫点了点头：“待过了花朝，我再到侯府去一趟，将心意和陈夫人说清楚。”
过了两日，丫鬟青芸便拿了封信过来，欢喜地道：“小姐，小侯爷来信了。”
晏凝霜兴致盎然地接过信，视线从纸上游过，看完，有些不耐地扔到桌上。她怀着满腔情意写的情话，陈识贺却是兴致缺缺，就连给她回的信也只有日常寒暄，敷衍至极。
光这些有什么用？晏凝霜心绪沉浮，写信看来未必有用，见不到人，她的手段一时都难施展。在青芸讶异的目光里，晏凝霜将信搁在烛火上烧了，皱眉问：“除了信件，世子还带了别的东西吗？”
“世子还让人带了个口信，花朝那日，他会赴约的。”
闻言，晏凝霜才展颜笑开。
青芸见她面色缓和，劝她出去走走：“小姐，大小姐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想来还不知此事。府里咱们多日没和大小姐打照面了，不如今日去走走？”
“好啊。”晏凝霜起身，领了几个丫鬟便往晏娇院子里去。
每次见到晏凝霜一来，晏娇院子里的下人便心神紧张，目含戒备地盯着她。晏娇倒是不慌不乱，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悠闲地扫了一眼：“二妹妹，你这时候来这做什么？”
自然是来添堵的。
有了陈识贺的口信，晏凝霜索性撕下在外人面前温婉端庄的皮，讽笑着在晏娇闺房里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