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别怕。”
屋中一片狼藉，慕淮轻柔地在她背上轻拍，直到怀中少女渐渐缓和下来。
少女仰头，泪水涟涟地瞧着他，身子仍是僵硬，眼神有些空。
慕淮抬手将她的泪拭去，夜色漆黑，他如皎月，衣间有淡淡清香。
和着他似带了丝宠溺的声音，细微地流过她心间。
晏娇勉强离了他的怀抱，瞬间有寒意侵袭而来，眸中神采一点一点复苏。
“不怕了？”慕淮问。
晏娇还是不敢看身旁，颤了一颤，想着这般情景，应该同他解释。
挣扎着开口道：“这很难说清……”
还未说完，就见慕淮俯身而来。烛火下两人身影似重叠在一处，他的气息扑在她脸颊，晏娇木讷地看着他伸手，拾了那柄掷落在她身侧的匕首。
地上那人还躺在一片狼藉之中，晏娇微微阖眼，不敢去看。
晏娇浑浑噩噩地要将那柄匕首拿过来，慕淮平静地看着她，“现在不能给你了。”
她六神无主，迷惘地看着他指尖拂过那些血迹，往他白衣上擦。
等衣上手上都沾了血，慕淮双臂轻轻环过晏娇，下巴在她肩颈留恋地蹭了蹭，开口尽是温柔。
“山下有人要来，快些回屋去。今日之事你全都没看见，知道了吗？”
晏娇闷闷地应了声。
脑中混沌一片，她抓住他衣袖，寻着那片温暖，不由自主往慕淮怀里缩。
慕淮分开两人的短暂触碰，抚了抚她额上伤口，“回去，乖。”
“那……那你呢？”晏娇怔怔地问。
慕淮弯起嘴角，乖巧良善的模样：“他们奈何不了我。”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重新过上流离失所的日子。
他本就一无所有，到如今，除了眼前人，好像也没什么舍弃不得的。
晏娇什么都没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不咸不淡的奚落，在两人身后响起，“商量好谁来担罪了吗？”
“商量好了就先把那狗东西埋了，看着怪晦气。”
晏娇被吓了一大跳，诧然望向晏泌。
“哥哥？”低哑不成调的声音。
晏康下的药只能让晏泌将将昏迷。
意识尚存一半清醒，他本想继续等等看她这个妹妹要如何反击，要是晏娇下不了手，大不了他醒来，把那人宰了。
可他再睁眼，他这便宜妹妹居然杀了人。
真是有趣。
晏泌望着她发白的脸色沉默下来，幽幽叹息，“还是不够狠，那样的狗杂碎，宰了就宰了，怕什么。”
见他撑坐而起，晏娇犹豫片刻，还是半闭着眼摸索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
晏泌神色缓和不少。
“方才的事，哥哥都知道？”晏娇僵硬开口。
“听见了。”晏泌有些嫌弃地道，“对这样的玩意，下次下手狠些，一击致命也不至于杀得这么难看。”
他话锋一转，“你的小郎君就宰得挺好看，多跟他学学。”
“……”
慕淮与晏娇相视一眼，没有出声。
有他们在，晏娇安心许多，窗棂外吹进些许冷风，灌入四肢百骸，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面前就出现一件外衣。
晏泌将衣裳塞到她怀中，嗤笑道，“好歹是我的妹妹，可别就这么吓病了。”
晏娇恍惚地接过往身上套，心口不一地表扬，“哥哥今日真是贴心。”
晏泌弯起眉眼，“不及你的小郎君贴心。”
片刻又道：“穿反了。”
晏娇：“……”
晏娇见他起身下床，将地上躺着那人拖到远远的一处墙角，对上晏娇不解的目光，他懒散地说，“太难看了，碍眼。”
她想的却不是这个。
如今他们三人身上都有了血迹……要是有人来，只怕更难说清。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正这么混乱地想着，屋外忽地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火影摇晃，晏康气焰嚣张：“阿姐，没想到你竟不顾晏府名节，当着大哥的面和外男私通 ！”
他带着一队人蜂拥而入，来势汹汹。
只是一站在门口，众人目光从一片狼藉的地面，移到那一道长长的血迹，再落到角落里那扎得血肉模糊的尸首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僵住。
“这、这是……死……死……”
“死了条烂狗。”晏泌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道。
晏娇侧头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众人，都是幽山书院的学子，有几个和晏康交好的她也见过，甚至贾策也在。
先给晏泌和她院子里的人下药，再领着人来这儿看一出好戏，今日若不是她下了狠手，只怕百口莫辩，与外男私通了，她就只能和不嫌弃她的苏浩绑在绑在一起。这便是晏康的目的。
真是一副好打算。
晏娇视线斜向最前头的晏康，目露阴狠之色，沾了血的十指缓缓收成拳头。
晏康看清她眼里的杀气，心中一凛。
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敢杀人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
晏康哆哆嗦嗦指着她：“阿姐，苏兄是你、是你……”
“是我杀的。他吵得人心烦，我手痒。”晏泌语气闲闲 ，打断了他。
晏娇倏地扭头，呆滞地看向晏泌。
众人一时都跟木头似的杵着，不敢吸气。
晏泌好歹是个读书人，怎能因为人吵就杀人 ！纵是听说了这位晏大郎君性子阴晴不定，也没见过这么嗜血残暴的……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鼻腔，晏康心口怦怦直跳。
一个时辰前苏浩还和他有说有笑，他们还以为这场交易天衣无缝……他脑子里嗡嗡一片，又是秋闱又是试题，又是苏浩给他担保的那些银子，没了苏浩，他的秋闱怎么办？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绝望的感觉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晏康浑身凉透，僵僵地望向屋中的三个人。
晏娇失力地跪坐于地，慕淮握住她的手，两人看着亲密无间，晏娇脸上身上手上都是未干的血迹，慕淮衣袍上也沾了些血，那柄匕首就被他握在手中。晏泌衣上也是大片血迹……
被这么打量着，晏娇冷眼瞥向他，想要起身，却被慕淮捏紧了手。
不能再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