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家禽的事情有秋娘帮忙引荐,那温若棠也没必要跑一趟镇上,于是静静作陪。
秋娘说没见过乡下景色,刚巧殷老太太来这边许久没出过门看看,于是温若棠就领着她们走街串巷去领略一番。
穷乡僻壤,脏乱不堪。
见前头两人谈笑风生好似在欣赏美景一般,温若棠默默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地上,防止踩上什么东西。小七误以为她在想事情,于是凑近她,小声道:“棠棠,你在想什么?”
偏头瞅了眼这少年郎,随后低头看向他的鞋,有些嫌恶的说:“你、你看看你的鞋。”
小七闻言低头去看。
左脚没有,右脚好家伙,好大一坨鸡屎!
村里人不会像温若棠家把鸡一直关在院里打理,基本都是放养状态,路上有鸡屎一点都不奇怪。
变来变去的脸色好像一个调色盘,别提多精彩了,小七自己都嫌弃的不行,使劲在地上搓,好似这样就能把这黏在鞋底的东西搓干净似的。
温若棠简直要笑死了,不过碍于小七的面子,死死憋住。
“你,要不回去换个鞋?”
还好上次殷湛的提醒让她地上的东西警惕了些,不然以她的性子,不知不觉应该也会中招吧。
“算了,反正都要走,先将就着吧。”
万一换了不小心又踩到什么,他可就没有鞋子穿了,前儿洗的鞋还没彻底干透呢。
温若棠便不再管他,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不知两人在聊什么,把话题扯上了温若棠家,秋娘惊讶的问:“果真买了危房?已经在建了吗?”
殷老太太哼笑:“都快完工了,就在前头,带你去看看。”
两人也知道地上有许多赃物,好在秋娘穿的衣裙到脚裸,又格外留心脚下,倒没有踩到什么。殷老太太知晓这种路难走,留了些心也没有出尴尬的事情。
很不巧,前头有一群村民散养的鸡窝在一块觅食,前头两人驻足,回头都看向温若棠。
一见那群鸡温若棠就知晓她们为何停下了,于是手指一指:“从这边绕过去也可。”
这条路过去是温家老宅,温家老宅过去转个弯就到了村尾了。
前头两人立马携手转弯,往她指的方向去。
“天杀的,你又把银子花哪去了?”
“你信不信我叫春秀回来,看看你那副臭德行!”
“干啥啥不行,天天窝在家里,跟窝囊废一样,我真是倒了”
远远地,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高氏那毫不掩饰的谩骂声,前头两人对视一眼,秋娘回头问:“这户人家?”
她看见了那个破旧的木门顶上,写了个温宅,遂才扭头一问。
温若棠扯了扯嘴角:“温家老宅,未分家断亲前,与他们居住此处。”
原来如此,秋娘没多问,跟殷老太太从这户门前路过,路过时,秋娘又回头扫了一眼这个院子。
几人来到村尾,温老三跟云娘也在,正在跟顾永兴聊天,不知聊什么,脸上都是带着笑容。
“爹,娘。”
还未到跟前,温若棠就笑着喊了一声。
见秋娘有些拘谨,温若棠便让小七带她们到别处逛逛,秋娘跟殷老太太没意见,笑着道了几句继续往前头走,小七立马巴巴的跟上给她们带路。
“爹,娘,顾叔,远远就看你们在笑,我也想听听呢。”
她鲜少有这幅女儿家的娇俏,云娘忍不住给她把头发理了理,温柔道:“在说果苗的事情。”
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温若棠眨眨眼:“爹爹准备卖果苗种吗?”
“诶,不止你爹爹,你顾叔我也是。”顾永兴哈哈一笑,插话:“果商给的价格合适,我寻思着可入手试试。”
原来是两个即将合作的合作伙伴。
温若棠笑嘻嘻点头:“原来如此,那可有去果商的果园看看?要是合适还可一试。”
本还担心闺女反对,一听她这话温老三就放心了,扬起一抹笑:“要去要去,约了就明天。”
闺女那么有主意,自己肯定不能拖后腿,要是果商那边谈妥无问题,那他也不算只靠闺女过活了。他要让那些说他靠闺女没本事的人瞧瞧,他温老三也是可以的!
温若棠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他这般说只是简单挑眉,没在插话。
云娘出来有一小会儿了,这没地方坐,抱着个大肚子难免有些累,温若棠便扶着她慢悠悠的往家里去。
母女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鲜少单独相处无外人的情况下,这般相处还是头一遭。
云娘埋在心底的不安立马涌上心头,思索着要不要说。
而一直心思细腻的温若棠光顾着看脚下,倒没发现异常。
经过一番心里挣扎,云娘还是幽幽开了口:“棠棠,我有个话一直想跟你说。”
“娘,你说,我听着呢。”
显然以为她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云娘偏头光顾了周围一圈,才忧心忡忡的开口:“那个,不知是不是娘的错觉,娘觉得那个小七,好像有点不对。”
脚步停顿了下,云娘也随着她停了脚步,见温若棠眼底困惑,云娘又道:“我看着他好似、好似有两副面孔。”
一会儿天真无邪人间至善,一会儿像地狱爬上的魔鬼,吓人的很,她已经多次发现以及瞧见。
背后说人实在是不该,但这种不安困扰云娘许久,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棠棠提起,她也顾不得那些了。
“娘,你是如何发现的?”温若棠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
“好多次,具体什么时候,我便不大记得了。”云娘敲了敲脑袋,摇头。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七确实会不大同,不然也不会被云娘看见多次。她怀疑过小七接近自己的目的,但她一介泥腿子,属实没有啥好觊觎的。
“娘,此事别乱想,许是他心情不悦。”温若棠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继续扶着她往前走。
幽幽叹了一口气,云娘心道:要是多想便好了,只怕
两人都没看见,在后头的一个拐角处,一抹修长的身影静静把这对话听了个遍。
午饭过后,三夫人就离开了,她是第一次吃温若棠做的饭菜,离开前还一个劲夸她心灵手巧,直教温若棠被她说的都害羞了才肯作罢。
下午闲暇无事,温若棠便和小七去巡菜园。
这方,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县令府。
秋娘一下马车,就有丫鬟迎了上来搀扶她。秋娘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们怎么办事的?”
扶住她的丫鬟身子一僵,低声道:“夫人恕罪,婢子不明,还请夫人明示。”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院子,秋娘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由着她扶着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早有丫鬟把沐浴热水备好,衣物备好。丫鬟乃是她贴身丫鬟,唤东珠,小心伺候她入浴后,便要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去给下面的人换洗。
秋娘瞅见她的动作,把花瓣捧了一手往身上抹,淡声道:“今日所穿,一并烧了。”
东珠手一顿,立马点头:“是。”
等人出去后,秋娘才浑身放松的躺在浴桶里,闭眼享受这一刻。身后突现脚步声,秋娘睫毛颤了颤,才道:“你来了。”
如若有他人在场,必定会大惊失色。不大不小的浴间,屏风后立着一位蒙面黑衣人,黑衣人并未越过屏风进去,而是靠在墙上,透过屏风冷冷的看着她。
秋娘睁开眼睛,芊芊手指戏着水,没了开口的打算。
黑衣人盯着她一阵,淡漠疏离的声音响起:“有何吩咐?”
水温已经凉了下去,秋娘慢慢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赤脚出浴桶,浑身不着一物。她痴痴一笑,来到屏风前,说道:“何必这般着急,左不过不是好事罢了。”
前凸后翘的窈窕身材就这般呈现在自己面前,黑衣人脸色未动,一双眼透着冰寒,说:“那我便等着。”
说罢,便要走。
猛地,手腕上被抓住,一具娇软的身子贴上来,秋娘在他耳边呵气:“走,你要往哪走?”
“三夫人请自重。”
黑衣人未动,也并未看她。
手摸上了黑衣人的腰部,秋娘笑吟吟的看着他:“自重?你莫不是在说笑?”
黑衣人沉默。
见他不为所动,秋娘敛了笑,垂下眸子收回手,声音渐渐冷了下去:“外间等着。”
说罢,开始旁若无人的穿衣。
黑衣人转身出去,自始至终对光溜溜的她视若无睹,好似早已习惯她这番。
很快,秋娘穿着松散的里衣出来,一头秀发沾了水,她随随便便擦拭一番,便让黑衣人过来给她擦拭。
黑衣人犹豫一会儿,还是接过巾子,给她擦头发。
秋娘像只惬意的猫,眯着眼睛舒服的哼了好几声,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她才挥手叫停。
黑衣人把巾子放好,等着她发话。
半响,才停秋娘幽幽的说:“上次让你除的人,为何没结果?”
黑衣人:“她对你并无威胁。”
言下之意便是你别滥杀无辜。
秋娘痴笑:“你应该知道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用行动来反抗她错误的观点。
秋娘也不生气,换了个姿势,半躺半靠的倚在榻上,笑的有点冷:“怪只怪,她不该长了那个胎记,并还长的如此不凑巧。”
“有胎记的人千千万,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末言。”秋娘温柔的唤他名字:“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我了。”
“末言是在阐述事实。”末言不卑不亢。
不知是末言的哪个字惹的秋娘大笑,笑的花枝乱颤,她道:“事实?你见到她的尸骨了?未见到她的尸骨怎就认定一定是死了?”
“有胎记的确实不少,但为何就她胎记如此的巧妙,就长在那?”
这一刻的秋娘,居然有些疯癫。
末言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她眼角笑出来的泪光,终是没有反驳。
笑累了,秋娘又捡起温柔的皮囊,笑吟吟的看向末言:“所以,末言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那关殷老太太何事?”
末言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着她。
秋娘一怔,随后笑容更加淡:“多管闲事者,杀。”
断肠草本就不是意外,唯一的意外是温若棠这个人。不仅解了老太婆子中的毒,还让她不得不损失一个人来背锅。至于她跟殷老太太的恩怨,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千丝万缕,种种皆有。
末言冷眼瞥了她,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秋娘幽幽道:“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什么都没应,末言离开。
前脚他走,后脚东珠便进来,什么都没说,把门关上后立马跪在地上,态度诚恳认错:“东珠有错,请夫人明示惩罚。”
“你可知错哪里?”秋娘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贴身丫鬟,揉了揉眉心。
东珠抬头看了她一眼,飞快的低下头,摇头。
“看来,你真是在这里呆的太舒服了。”秋娘慢慢的坐起,一头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显得凌乱,“我让你盯着温家,你可盯着了?”
东珠小脸霎时白了,抖着唇继续摇头。
因着三夫人前段时日被断肠草折磨,她关心则乱,倒是忘了夫人的这方面交代。想来,今日夫人外出一躺,十有八九就是去了乡下。心中想到接下来面对她的是某种惩罚,她就忍不住抖了起来。
“我曾交代过你,念你初犯,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秋娘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捏住东珠的下巴,笑吟吟的道:“若是这一次,你还未完成我的任务,那你也不必回来了。”
“是、是,三夫人,东珠、东珠一定完成任务。”
“滚吧。”
东珠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津津的逃一样的离开。
无趣的叹气,秋娘来到床头的暗格处,见她快速的移了几个床头物,暗格开启。她淡笑的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两副画像以及一封年久的信。
她把其中一幅画像展开,几乎是痴恋的目光落在上头,手指忍不住颤抖的抚上画中人的面容。
“你要是知晓,你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你待如何呢?”
画中人丰神俊朗,图画只画了他挽起衣袖与人扳手腕的情形,当年画师观察力惊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一颗暗红胎记,都描绘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