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若棠站起身来,殷湛早已不见身影。
小七嘀咕:“不就是猪大肠嘛,反应这么大干嘛。”
温若棠叹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细心的洗着,没回话。
小七有意试探,又道:“棠棠,殷大人不会生气走了不回来了吧?这么小气干嘛哟,你做的猪大肠很好吃呀,我就很喜欢吃。”
温若棠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瞳仁平淡无波:“小七,这话往后不要在说了。殷湛不是那种人,他很好。”
被她看的心下一慌,小七张了张嘴,最后落了个嗯字。
洗完菜,小七就找了个借口回屋。食材已经备的差不多,温若棠点头,让他好好休息。
一进屋,小七的脸阴沉的如同暴风雨来临,趁着温若棠进了厨房,他冷声道:“滚出来。”
梁上君子黑衣人立马一翻身,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主人。”
“我让你盯着温若棠,可有进展?”
黑衣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未有进展。”
桃花眼一横,抬脚一踹,黑衣人被踹翻在地,小七压着声音捏着他的下巴道:“没进展,为什么会没进展!”
黑衣人不敢反抗,哆嗦着身子,抖着声音回答:“她、她太机敏了,属下第一次就差点被、被发现,属下不敢冒险。”
“她有内力?”小七冷眼盯着他,犹如蛇一般的阴冷。
“没、没有。”
“那为何她会发现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她确实过于机敏,属下不敢藏身在她房内,但是属下敢保证,她房间有古怪!”黑衣人吓死了,在死神面前头一次把话说的利索,话落,有些忐忑的看向小七。
小七沉默片刻,嗤笑:“说说,怎么个古怪法子。”
小命保住的黑衣人悄悄松了口气,立马道:“属下发现,她好几次进了屋,可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房内不见踪迹,属下探查过她的房间,并没有暗道以及开关。”
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小七唔了一声,这情况他也遇到过。难不成除了气运之子、自愈能力还有其他是他没发现的?
见他已经没有刚刚的戾气,黑衣人才敢用舌尖顶了顶两腮,幸好幸好,他命还在。
不知想了多久,想了什么,小七突然道:“那你便不用盯着她了,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黑衣人立马应道。
小七俯身在黑衣人耳畔交代片刻,不顾黑衣人的反应,说完便道:“滚吧。”
带着震惊,黑衣人离开了。
要赶着做晚饭,温若棠便没有出去寻殷湛,他已经是成年男子,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误事,等晚饭过后自己哄一哄,就不会在生气了吧?
锅里已经开始炒菜,老李那几个汉子收工回来便回家洗漱,先来的是门中在村尾干活的这群人。小七给他们上好茶水,便一一把桌子搬了出来,跟之前一样,在院门口吃饭。
又凉快又宽敞。
渐渐的老李几人也来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互相打招呼后,就开始热热闹闹的聊天了。
就在温若棠想让小七去找一下殷湛时,殷湛跟温老三回来了,不知两人聊什么,温老三笑意不断,夸赞他见多识广等等。见他回来,温若棠心下放心些,遂认真的炒菜。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摆上桌引人垂涎,他们不止一次吃温若棠做的饭菜,就是太好吃了他们干活才多了一份认真!无关银钱,这份认真是工作做好之余的认真,都是看在美食的面子上。
这回殷湛没有殷情的帮忙上菜,而是坐在殷老太太身旁,垂着眼帘不知想什么。
等菜上的差不了,温老三喊一句开饭,大家就迫不及待。
“棠棠,过来吃。”
看出不对劲的殷老太太招手,示意温若棠到她身边坐,一身油烟味的温若棠生怕熏着他们,摇了摇头,跟小七坐在一桌。
“奶奶,我坐这就好了。”
话落,小七还嘻嘻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她身上油烟味重,不说其他,云娘是闻着油烟味就不舒服。
她偏头朝小七一笑,说了句谢谢,便开始吃饭。
见她不肯过来,殷老太太笑容顿了顿,眼尾横了自家孙子一眼,便不再多说。云娘倒没发现什么,招呼殷湛吃菜:“这是棠棠洗了许久的大肠,这回是烹炒,你试试。”
说罢,就要给他夹。
殷湛立马回神,摇头婉拒:“云姨,我自己来吧。”
也是,自己筷子有口水,还是年轻人自己夹比较方便。云娘笑道:“好,自己夹,想吃什么夹什么。”
在好吃的美食摆在眼前,殷湛也食之无味,听着隔壁桌温若棠传来的笑声,睫毛颤了颤,终是没往那边看。
他想,连哄哄他都不肯,那只能等自己消化后在过来找棠棠说话了。
热热闹闹的晚饭一直用到很晚,都是一些糙汉子,喝了许多酒就开始说胡话。温若棠陪不了,便着手开始收拾碗筷。翠香很机灵,把殷老太太扶回屋内,便来帮她。
小七自然也在。
殷湛跟殷老太太及云娘说了会话,便带着王力现行离开,居然没有通知温若棠。
王力也没有跟翠香说,直接一扬马车,行驶了出去。
到那些汉子一个两个散了,温若棠才发现殷湛不见了。
“那臭小子没跟你说啊?”
殷老太太已经有些困了,听温若棠嘀咕找殷湛,这才一把醒了过来,恨不得把孙子的耳朵拧在手里出气。
温若棠微笑:“没有,许是看我在忙。”
殷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是这臭小子的问题,棠棠,改天他来我定要给你出气!”
“好的奶奶。”
出气?
温若棠心累的想,本就是自己不对在先,明知道他不吃这种东西,还故意不说。第一次便罢了,第二次依旧甚至还拿这玩意开了个玩笑。
殷湛,回去应该也气消了吧?
夜渐渐深了,累了一天的温若棠疲惫不已,洗漱好便上床会周公,却不知殷湛此刻面临的情况凶险万分。
撑着最后一点意志,殷湛交代王力:“此事、此事莫要往、往富贵村传。”
王力红着眼,满是血的手忙把他背起,应答:“好,老大你坚持住。”
殷湛交代完,受伤过重的身子直接昏迷了过去。
王力咬牙,把人拖到马车上,又把黑衣人落在地上的剑起了起来,这才马不蹄停的往镇上赶。
他们从富贵村出来后,怕灯笼烛火灭了便一直不敢走太快。眼看着都出富贵村老远的路,车轮也不知碾了什么东西,等他下车看时,老大已经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黑衣人狡猾不已,散了软骨散,老大武功好但因为吸入软骨散的原因总是力不从心,他武功不如老大,从中帮忙也讨不到一点好。
莫名出现的黑衣人招招致命,要不是两人合力利用马车的原因,估摸今晚此处就是葬身之地。
被算计的黑衣人失了剑,就算武功了得也难敌强撑的两人。最后还是老大捡了他的剑,砍了对方一刀,他们才能活下来。
但代价就是老大现在这幅昏迷不醒的状况。
他是县衙的人,他出了镇交代过手下他今晚必回,即使是夜深,镇门口也有人守着。
远远就瞧见马车,王春脸上的笑还没扬起来就见到从血里面走出来的王力,慌忙让人打开镇门,自己一边上前问:“王哥,怎么回事?老大呢!”
“快,快去找大夫。”
能撑着这口气回到镇上,王力已经很厉害了,此刻一见到熟悉的人,两眼一黑,竟从车上落了下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鸡飞狗跳后,两人抬进了殷家府邸。
王春亲自去保安堂把方老大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管他的意愿,让人提着他小徒弟自己背着方老大夫就往殷家府邸去。
清洗、把脉、消毒、敷药一气呵成,方老大夫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感慨万分。
“内伤养养就好,外伤切勿碰水,按时换药、吃药。”
外伤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及经脉,至于昏迷,那是内伤所致,都无大碍。
王春松了口气,索性那边方老大夫的徒弟也给王力处理好,回答的都是差不多,不过王力没有受内伤,是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已经很晚了,王春朝方老大夫道歉后,才让人送这师徒二人回去。
昏睡的殷湛眉头紧锁,王春在一旁的矮墩上坐着,怕殷湛醒来要喝水之类的。
不知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温若棠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呸呸呸,都是梦。”
意识到是梦的时候,温若棠立马拍拍脑袋,要把梦中吓人的画面拍走。蹙眉看向窗外,天灰蒙蒙的,还没亮。心口的不安感觉并没有随着她的醒来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明显。
梦中,殷湛浑身是血的在叫她。
不不不,这都是假的,梦是相反的。殷湛只是生气,怎么会出现梦中情况呢!
自我安慰一番,温若棠又躺了回去,她嘀咕:“今日进镇去看看他,顺便道个歉,安心些。”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吃完早饭要上镇子去时,突然有人登门。
来的还不只是一伙人。
一边是方锐进带着他家的父母,一边是温若棠从未见过的年轻管事带着仆从。
两方不是一起来也不是来闹事,温若棠请他们进屋,给几人奉上茶水。怕生出什么矛盾,温老三也丢下果苗没管,陪在一侧。
年轻管事带着两仆从脸上很随和,朝温若棠道:“温姑娘可以先行处理他们的事,我们的事稍后再谈。”
目前只能这样了。
方锐进进门一句话没有,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他带来的爹娘苦着一张脸,犹豫片刻就开了口:“我们是锐进的父母,今日来一是给你们赔不是,二来也是希望温姑娘能帮帮我们。”
外人在本不该丢这个面子,可这个年轻管事一看就不好惹,温家又没让他们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看来,方锐进拿匕首想伤自己,他们也不知情,自己没受伤,温若棠也不会主动提及。
“他上次就来过,道歉我已经接受了,也把由头告知过你们,我做不了孙管事的主。”温若棠还是那句话。
方母急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求你,遇到孙管事,帮忙美言两句,给我们一家一口饭吃。”
因着儿子有本事,他们的地就渐渐松了下来,只种了点青菜。要是没有这份收入,家里只能清汤白粥过活,这怎么过得下去。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方爹立马掏出一个破旧荷包,外温若棠这边塞。
眼一横,那只手就不敢动了,温若棠蹙眉:“这银子不用给我,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你们回去吧。”
“真的?”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喜出望外。
温若棠蹙眉,有些不耐:“我只能说让他重新考虑,我左右不了他的思想,你们别报太大的希望。”
有她这句话,方家慢吞吞的离开,离开前,方锐进抿唇看了温若棠一眼。当初自己到底是如何的自信,认为温家嫁给自己就是高攀,就是他的委屈?
想到自己拿匕首差点伤了他,方锐进才一阵后怕。
一家三口走后,温若棠才对漠不关心方家事态的年轻管事道:“敢问您贵姓?”
“免贵姓张,主家姓张,做运输生意的。”张管事里面换上衣一副和蔼笑容。
眨了眨眼,温若棠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个字:笑面虎。
“张先生。”温若棠给他添了茶,微笑:“不知张先生今日来我家,是有何指教?”
她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抬眼看向自己爹,温老三一副‘我也不认识’的憨憨样子。
“温姑娘见外,指教言过了。”张管事满脸堆笑,入怀把一本折子拿出来,递给温若棠:“姑娘看看这个,你就明白我的来意了。”
温若棠看不懂这个时代的字,只能让温老三看。
温老三也大字识不全,抓耳挠腮才认出两字,一个‘官’,一个‘道’。
温若棠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就是‘官家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