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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刁难
    云夏和釜金耗了这么久,早就没剩下多少兵力了。即便是有,呵呵……

    他也不能胜。

    南宫想对他的防备已经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他一方面依赖着他,一方面又想收回他手里的兵权。但即便是收回去了,南宫想又能将其托付给何人呢?

    没有人能接手,也没有人敢接手。所以这事情也只能这么耗着,双方维持着明面上的平和,私下却是谁看谁也不觉得顺眼。

    士兵的性命不是命吗?城中百姓的性命不是命吗?

    对于栎阳兴闫来说,不能丢的是气节,而非城池。

    何况用几座城池能换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双方人数差距之大足足差了十倍,这倒也罢了,偏就是后方并不给予支持,此处城池的百姓都已经被南宫想放弃了,栎阳兴闫就放弃了守城,选择了尽早让百姓们和大部分的士兵撤退,只留了一些站在城墙上模糊敌人的视线。

    不战而逃这种事情,说出去是要被人笑死的。但是栎阳兴闫才不管这些呢,作战是为了什么?期望让百姓过上安生日子。倘若结果与目的背道而驰,那战争便失去了全部意义了。

    栎阳兴闫算准了时机,等到釜金将领再也按捺不住的时候,带着最后一批士兵连夜离开。

    想必到不了第二天清晨,釜金的刘将军就会发现情况不对,但是栎阳兴闫对此并不担心。和刘为较量多年,他早就摸清楚了刘为的性格。

    此人做事严谨,要求极高,无论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他的要求都到了可怕的地步,尤其是对于他自己。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太多疑。

    因为多疑所以畏手畏脚,明明凭借着人数就可以取胜,反是画蛇添足。

    所有人都撤离之后,城墙上便再也没有了人,但按照刘为的性格,他不会贸然进去,势必会让人多番查验。

    等到他查完了,他们也早就跑远了。

    当刘为发现城内空无一人的时候,是会因为错失追击的良机惋惜呢,还是因为唾手可得的城池而欣喜?

    但是他留给他的惊喜,还不止这一些呢。

    等他入了城,自然会感到惊喜的。

    栎阳兴闫退得毫不犹豫,几座连南宫想都不放在眼里的城池而已,换天子不猜忌,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倘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却不知云夏的子民们,还会不会一如既往拥护他这个皇帝。

    即便不满,他们也不会生出其他念头吧,毕竟刀子割的不是自己身上的肉,谁也没办法切身体会那种疼。

    栎阳兴闫看不上南宫想,却也真没有拿他怎么样的心思。若不是仅有的一点责任心在作祟,他倒是想告老还乡——尽管这个理由并不成立。

    更何况,他栎阳兴闫什么时候有过吃亏的时候?

    釜金敢倾巢而出,他们难道就不能去釜金搞点事情吗?

    尽管釜金在云夏捞到了不少的好处,但栎阳兴闫派去釜金的人,也给他们折腾出了一堆事儿就是了。

    这不,人不就来求和了么?

    口中冠冕堂皇地说着不愿见受伤流血,不愿见生灵涂炭,做的又是什么事情。当初决定开展的,难道不是釜金么?

    按照栎阳兴闫的性子,釜金过来求和,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答应的。玉石俱焚的话,釜金敢么?既然不敢,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提出一大堆的条件呢?

    只不过他的想法,与南宫想的想法可未必相同。此次召见自己,却不知又要吩咐他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

    迈入堆满了明黄色书籍和奏章的书房,栎阳兴闫的眉头习惯性微不可见地一蹙,又在下一瞬将面上所有表情尽数收敛。

    他行了礼,又朗声喊了一句“参见皇上”,那将头颅埋在奏折堆里的人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栎阳兴闫似乎早就习惯了南宫想这样的态度,并未因为他的故意视而不见感到一丝一毫的奇怪。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栎阳兴闫的态度与先前在夏濡声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此刻,他所展现出来的对南宫想的态度尊敬到了极点,一举一动即便是挑剔如南宫想,也找不出丝毫错处。

    他微微抬眸扫了栎阳兴闫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手中朱笔划过粗糙纸张,沙沙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笔落下,南宫想才复抬起了头,仿佛此时才刚刚看到栎阳兴闫,佯装惊讶道“是常尉啊,来了怎么不与朕说一声?朕醉心于国事,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说着关切的话语,却并没有叫栎阳兴闫起身。

    究竟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有发现,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栎阳兴闫并没有挑破,而是顺着南宫想的话说了下去“皇上日日操劳于国事,臣自然不敢打扰。”

    他知道南宫想是故意要落他面子,也不管他说是没说,径自起了身。

    南宫想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栎阳兴闫起身的时候略微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双腿藏于衣袍之下,摸不清他的真实状况。

    下跪要思量,起身也要思量。

    前者是为了防止南宫想从鸡蛋里挑骨头,后者是为了给南宫想一颗甜枣。

    一个永远完美的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而他偶尔让南宫想抓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处,反而会安了南宫想的心。

    况且此刻,南宫想既然要装君贤臣能的模样,就断然没有机会在这件事情上说他的不是。

    “不知皇上召臣归来,是有何事相商?”

    其实来的路上,栎阳兴闫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甚至就算他不刻意去打听,猜也能猜得到釜金那边的情况。毕竟,釜金内乱的根本原因其实出自他这里,不是吗?

    但南宫想不知道,栎阳兴闫也不能让他知道。

    按理来说栎阳兴闫做的是好事,但就他对自己的针对,即便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即便他权衡过了优势与劣势,南宫想总能故意找出一些不妥的地方来。

    当然是不是真的不佳,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釜金派了使者过来,说是要与我云夏求和,常尉怎么看?”南宫想道。

    “云夏富庶,兵力却不见得多么强大。长此以往,必然有许多国家觊觎我国的土地,尤其是西南那几座金矿,他们眼馋很久了。釜金与我国交战已久,却迟迟不能攻下,想必是釜金国主也终于要放下此事了。”栎阳兴闫道。

    问他的意见?

    南宫想把他叫回来,就证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把他叫回来,只是走一个过场罢了。于是极力贴近他的想法“久战不是什么好事,倘若能够换得两国安宁,总是比连年征战要好的。”

    南宫想闻言,难得赞同栎阳兴闫的意见,他点了点头道“有些话朕也知道你不敢说,没什么好否认的,咱们云夏就是打不过釜金。人家能赶着上来求和,朕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虽然是他们求和,但两国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朕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常尉觉得呢?”

    “既然是共谋和平,当然双方都得有诚意。”栎阳兴闫模棱两可道。

    只不过依他看来,釜金此番求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刘将军与他打得如火如荼,好不容易消停了两日,却发现是自己落尽了别人的圈套,他们的军队虽然拿下了边疆几座城池,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旁人栎阳兴闫不清楚,这位刘将军却肯定是没法接受这样的代价的。消息是在他回京的半路上收到的,釜金军队虽然连占三城,但士兵伤亡十之有三,可谓是很大一个数字了。

    眼下他心中,必然是恨极了自己的,这时候还想求和?那刘将军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要么釜金派来的使者根本是个幌子,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和平,要么使者队里的人是朝廷里的另一派人马,和之前主战的并不是一批。

    他们口中许诺下的和平,又能够维系得了多久?

    退一步来讲,釜金即便是真的存了求和的心思,那至多也只称得上是一个“和”字,离“求”还差得远。他们自诩是第一强国,要是真的撤兵,不捞足了好处怎么会罢手?

    但这些,栎阳兴闫通通不会和南宫想讲。他陷入了自己的套圈中,对于别人的话,尤其是他的,恐怕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与其自讨没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南宫想即便是下意识想反驳,也不会说出口。

    毕竟他不可能说自己是错的。

    只是可叹,南宫想不知道是打仗打怕了,还是愈发对他不放心了。宁愿割地赔款,也要将他的权力削弱再削弱。

    栎阳兴闫没把话说死,所谓双方都有诚意,指代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南宫想真的要拿出“诚意”,那也得对方也有这个诚意才行,否则这就不是一场洽谈,而是单方面的讨好了。

    话说到这里,听与不听全都看南宫想自己的,但南宫想却未领栎阳兴闫的情,而是竖了面孔道“听常尉的意思,为了所谓的‘诚意’,我云夏死伤多少百姓将士,都可以无所谓了?还是在常尉你的眼里,朕是一个只知规避的昏君?

    常尉是不是还觉得,江山交到朕这样的人手中,迟早是要被覆灭的?”

    这话栎阳兴闫要是敢顺着接下去,就是天大的事了。可他要是沉默不言,南宫想也会觉得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栎阳兴闫想了想道“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比起安坐在京城的百姓们,臣才是最怕死的那一个。不仅仅是我,边疆的每一位战士们都太害怕死亡了。”

    因为他们才是离刀口最近的人,每日都过着刀尖上甜血的日子,日日夜夜不得安眠,不是吗?

    于是栎阳兴闫接着道“所以臣比一切人都更希望休战。臣说诚意那一句话的意思,只是希望皇上想一想,为什么釜金兵力远胜我云夏,却到了这时候选择过来谈和?釜金太子狼子野心,亏本的买卖,他们釜金人会做么?

    皇上也不要误会臣,臣并非是认为谈和不可,只是希望皇上在做下决定的时候,能够三思而后行,尽可能谈得一些于我云夏有利的筹码。”

    这话是肺腑之言了,说得也没有半分错处,南宫想也得承认是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

    他虽然忌惮栎阳兴闫,但倘若对方说的的确是于云夏有利的东西,他也不会非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南宫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这一件事情,而后道“这一点朕明白。朕今日找你过来,就是要与你谈谈这件事情。”

    栎阳兴闫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南宫想的声音便又在屋中响起“正如常尉所言,朕也察觉到了釜金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他们言辞凿凿,列出了一大堆的要求丢给朕,朕连听都懒得听。哼,广兰、福夏、重中……光是这三个地方,朕就不可能让给他们。”

    栎阳兴闫闻言,眉蹙得愈发深了。原本就知道釜金人不安好心,可是上来就张口要这几个地方,他们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广兰和福夏都是连接其他国家的要道,最是繁荣昌盛,再加之这两个地方一个在东一个在南,而釜金位处云夏的西边,若是这两个地方真的给了他们,那云夏岂止是腹背受敌,根本就是四面楚歌了。

    也没有真到四面楚歌的程度,但是三面都是釜金人,再加上北面的北狄……

    釜金使者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这样的要求,和南宫想直接说“我们看上了你们国家,你快点退位把地方让给我们吧”有什么区别?

    眼下他们仅仅是位于云夏西边,就能不折不挠攻打了云夏数十年,这要是让他们把广兰和福夏夺去了,岂不是日日开战?什么谈和,怕不就成了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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