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婆子讪讪的应了，只好目送红鸾离开，见人走远了才拽着廖飘滢去了另一处。

    “一会要见的是灵姨娘，大少爷的生母。”许婆子低声说着，又开始介绍府上的人员。

    廖飘滢目光环视一圈，江家不愧是百年世家，不像廖家是近几年崛起的，江家的院子也很大，处处透着大气端庄，院子里的摆设也很讲究，丫鬟婆子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个个都极有规矩，脚步轻盈，有条不紊。

    地上早已经被扫的一尘不染，花枝修剪干净整齐，丫鬟们装着打扮也很统一，等级分明。

    “那边是老夫人的院子，紧挨着就是夫人的院子，再往东是大小姐的院子……”许婆子手指了指一处，又道，“姨娘只要记住就成了，平日里闲来无事不要随便走动，若是有什么事老奴会告诉姨娘的。”

    廖飘滢微微颌首，端的一派优雅姿态，气质不俗，容貌姣好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裳，那张小脸走到哪里也是让人过目不忘，实在出众。

    许婆子撇撇嘴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很瞧不上廖飘滢的，注定就是失宠的一只破鞋，低着头领着人去了灵姨娘的院子。

    灵姨娘昨儿个擅自出门，被江老夫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才老实了，规规矩矩的屋子里抄写家规。

    “秋纹姑娘，这位是滢姨娘，来拜见姨娘。”

    许婆子对着门外站着的一名姑娘低声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廖飘滢。

    秋纹抬眸瞥了眼廖飘滢，神色有几分傲慢和轻视，阴阳怪气道，“急什么，姨娘这会还没起来呢，再等等吧。”

    灵姨娘连夜抄写家规，才睡下没一会，这会子的确还睡着呢，这会子要是进门惊醒了灵姨娘肯定少不了一顿骂，秋纹才不傻呢。

    许婆子没了话，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廖飘滢昨儿个一夜未睡，早上又滴水未进，站了半个时辰脸色就白了些，茉儿在一旁扶着廖飘滢，廖飘滢才不至于倒下。

    秋纹见了讥讽一笑，“这才站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果然是个主子命，只可惜没那个福气。”

    茉儿气的眼眶湿润，想要和秋纹辩解几句，却被廖飘滢拽住了，“不得无礼！”

    秋纹哼了哼，“夸了几句几不知天高地厚了，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廖飘滢脸色淡淡，佯装没听见秋纹的话，茉儿也不敢替廖飘滢惹事生非，只好站在一旁装聋做哑。

    许婆子半个字都没替廖飘滢说话，反而小声的安抚秋纹，秋纹哼了哼才没跟着计较，只是瞧着廖飘滢的目光越发的锐利了。

    廖飘滢故作不知，又站了半个时辰，廖飘滢的身姿摇摇欲坠，许婆子不悦的想要说几句，眼前忽然被一个身影遮住了。

    “大……大少爷？”许婆子愣了下。

    江澔瞥了眼廖飘滢，微蹙眉，“怎么站在这？”

    廖飘滢低着头，身子摇摇欲坠，紧咬着牙硬挺着才不致于倒下，“婢妾来给姨娘请安，姨娘昨儿睡的晚，还没起身，所以站这里等了一会。”

    婢妾两个字是廖飘滢硬逼迫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澔了然，瞥了眼秋纹，秋纹顿了顿扭头推门而入，不一会又出来了，“大少爷，姨娘起来了。”

    江澔双手靠在后背，抬脚就进门了，廖飘滢紧跟其后进去了。

    灵姨娘不悦的瞪了眼廖飘滢，只是碍于江澔在场，并没有多说什么。

    “婢妾拜见姨娘。”廖飘滢端来茶盏跪在地上，两只手奉上茶高高举起，态度卑微没有一点脾气。

    灵姨娘没给一个正眼，看了眼江澔，“才几日就消瘦了许多，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将来刘家姑娘进门，你身边有个人照顾着，我就放心多了。”

    江澔坐在一旁椅子上，时不时看了眼廖飘滢单薄纤细的身子，听了灵姨娘的话，忍不住蹙眉。

    “嗯，再等等吧，若有什么消息母亲会提起的，这件事急不得。”

    灵姨娘长长地叹息一声，“有些人呐，天生就是好命，从小受尽苦头长大了竟然得了那样一门好亲事，惹来多少人羡慕，可有些人呐，贪心不足蛇吞象，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偏偏做出些令人戳脊梁骨的事来，还连累无辜的人跟着遭罪，真是气人！”

    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灵姨娘就是在说廖飘滢呢。

    廖飘滢低着头脸色苍白，或许是举的高了有些不稳，摇摇晃晃，还能听见细小的碰撞声。

    灵姨娘眉头紧皱，看了眼廖飘滢纤细白嫩的手指，哼了哼，“到底是娇嫩的小姐，养的水灵灵的，比宫里的娘娘还要娇弱。”

    廖飘滢紧咬着牙，两只胳膊已经快失去知觉了，又胀又麻。

    江澔坐在一旁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低着头喝着碗里的茶。

    等了许久就在廖飘滢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灵姨娘伸手接过茶盏，直接砰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一脸厌恶的看着廖飘滢。

    “真是倒霉，捡了这么个破烂货，我告诉你从今儿开始就给我乖乖呆在院子里，哪都不许去，闯了什么祸，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着灵姨娘伸手就在廖飘滢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廖飘滢深吸口气，不敢挣扎，硬是咬着牙将眼泪都逼回去。

    “下去吧，瞧着就膈应人！”灵姨娘用帕子擦了擦手，好像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厌恶的看了眼廖飘滢。

    廖飘滢摇摇晃晃站起身，低着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前走，茉儿红了眼，忍不住低声啜泣。

    她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千娇万宠着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有什么好哭的，憋回去。”廖飘滢瞥了眼茉儿，茉儿忙伸手擦了擦眼睛。

    “姨娘，是江大小姐！”茉儿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江沁歌，又惊又喜，以往廖飘滢和江沁歌关系不错，或许有江沁歌出面说说话，廖飘滢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江沁歌身边带着两个丫鬟，一身华服，头上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所到之处的丫鬟均对着江沁歌半蹲着身子行礼。

    江沁歌此刻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举手抬足落落大方。

    廖飘滢扭头就要离开，却被江沁歌看见了，“飘滢！”

    廖飘滢顿住身子，许婆子推了一下廖飘滢，“大小姐找你呢，还不快上前行礼。”

    无奈，廖飘滢只好上前，低着头对着江沁歌弯腰，“婢妾见过大小姐。”

    廖飘滢似乎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一股强大的屈辱感从心底涌出，就连刚才被灵姨娘羞辱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江沁歌瞥了眼许婆子，“你先下去吧，我和飘滢有几句话要说。”

    许婆子恭恭敬敬的哎了声，对着廖飘滢使了个眼色，很快离开了。

    “怎么样，还习惯吗？”江沁歌语气淡淡，随意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小丫鬟很快就端来茶水。

    江沁歌摆摆手，小丫鬟才离开了。

    廖飘滢抬眸点了点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江沁歌单手撑着下颌，不解的看着廖飘滢，“你为什么要进江家做妾？”

    廖飘滢苦笑，“我有的选择么，若是可以谁又愿意给人做妾？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个奴婢。”

    江沁歌可不敢小看了眼前这条毒蛇，想了一夜始终没想明白，这世上哪这么巧的事，江澔去收租子，恰好就救了差点被火烧死的廖飘滢。

    虽然江沁歌一开始也有这种想法，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事就成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依廖飘滢的性子哪肯给人做妾，要真是个意外，廖飘滢应该寻死觅活，或者逃跑才对，就这样认命了，江沁歌越想越觉得奇怪。

    见廖飘滢苍白的小脸，和捉摸不透的眼神，江沁歌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摆摆手，“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廖飘滢刚走几步身子一软直接朝地上栽去，就在此时，有一只大手揽住了廖飘滢单薄的身子。

    江澔瞥了眼茉儿，“去找个大夫来。”

    茉儿被吓坏了，点点头就要离开，却被廖飘滢及时叫住了。

    “我没事，只是昨夜没休息好，回去休息一会就没事了，茉儿，回来！”

    茉儿犹豫了下才回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好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语。

    “我没事，大少爷可以松手了。”

    廖飘滢柔柔的推开江澔，忽然腿一软，又重新跌倒在江澔怀里，小脸苍白。

    “左右没几步路，我送你回去吧，茉儿，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江澔干脆直接抱起廖飘滢抬脚离开。

    茉儿一听抬脚就跑，很快就去找大夫。

    江沁歌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怔怔的看着江澔离开的背影。

    “瞧够了没？”江敏伸手在江沁歌脑门弹了下。

    江沁歌捂着脑袋哀嚎，幽怨的瞪了眼江敏，来不及计较，手指着江澔的背影，“他他他……。”

    “我又不瞎，早就看出来了。”江敏一弯腰直接将桌子上的茶水喝干净，又捡起几块点心放入嘴里嚼着，吃的津津有味。

    “二哥，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阴谋诡计，那大哥为什么还要纳她做妾呢。”

    只要江澔咬死了不承认，廖飘滢就不会进门做妾，反正名声已经臭了，不在乎多一条。

    江敏白了眼江沁歌，“你看他的眼神有嫌弃过廖飘滢吗？”

    江沁歌摇头，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是江澔及时救了廖飘滢，而且眼神竟然还有一抹心疼，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江沁歌揉了揉脑袋，要是廖飘滢被算计的入了江家做了姨娘，江沁歌一点都不担心，如今廖飘滢虽然做了姨娘，但却超出了江沁歌的掌控，总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二哥……”江沁歌凑近了江敏，“你跟我说呗。”

    “廖旭娶你不成，廖飘滢沾上江家长子也不错，反正是扯上关系了。”

    江沁歌愣了下，“为什么要和江家扯上关系？”

    没一会，江敏又极快的伸手在江沁歌白嫩的脑门上弹了下，江沁歌气的双手叉腰，“江敏！”

    江敏宠溺的笑了笑，讨好的递上一块糕点，江沁歌这才没跟他计较，接过糕点放入嘴里，用胳膊捅了捅江敏，“继续说。”

    “还说什么，廖家为什么会被九王爷放弃，江家又是谁的人，你心里没数吗？”江敏翻了个白眼。

    江沁歌恍然大悟，“是皇上要对付江家了！”

    宋婧说过廖家一直都是皇上的人，九王爷的盟友就是皇上的敌人，当然要一个个的铲除了，江家是三朝元老，根基深厚，又是武将出生，也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之一。

    “那现在怎么办？”江沁歌越想越不安，这两条毒蛇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说不定哪一天就伸出爪子，让人防不胜防。

    “不行，我去找祖父说个清楚。”江沁歌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江敏拉住了。

    “去找有什么用，廖家已经和廖飘滢断绝关系了，再说一个孤女，要是被赶走了，倒显得咱们江家气量小容不得人。”

    江沁歌听着撇撇嘴，只好又坐下了，“都是假的，廖家才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聪明又有价值的女儿呢。”

    江敏哼了哼，算是没反驳江沁歌，江沁歌忽然想起了宋婧的话，笑眯眯的看着江敏。

    “我有法子，我去找母亲。”

    江敏看着变脸极快的江沁歌，无奈摇摇头，只道，“日后离她远一点，可千万别接触，保不齐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江沁歌哼了两声算是应了，一路提着裙子去找江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一说，江夫人眉头紧皱。

    “分家？”

    “对啊，大哥都快成婚了，分出去也没什么不对啊。”江沁歌揽着江夫人的胳膊撒娇，“看着滢姨娘在女儿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女儿心里不踏实，还是分出去好。”

    “又胡说，她一个庶子姨娘还能把你怎么样，你祖父不会答应分家的。”

    江夫人对廖飘滢也没有好印象，只是没接触罢了。

    “母亲，她可不是一般人，从小就会算计，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就算咱们防着保不齐哪一日就疏忽大意了呢。”

    江沁歌又把廖飘滢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江夫人诧异，江沁歌又道，“大哥是明知故娶，廖家已经被九王爷嫌弃了，还不知不嫌的往上凑，这不是故意拖累咱们么，还有啊灵姨娘是个不安分的，将来二嫂进门肯定憋屈，上面还有个嫡长女庶嫂压着，时间久了肯定想着要分一杯羹，到时候才麻烦呢，万一廖家真的是皇上的人，皇上故意派廖飘滢陷害江家，那咱们可就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江沁歌说了一大堆，江夫人也动了心，早就不想再看见那对母子俩了。

    “可是你祖父……。”

    “母亲，不是还有祖母么，大哥的媳妇做了江家长媳，又有娘家撑腰，肯定想管家，这样的情况哪有姑娘肯嫁给二哥受气。”

    江沁歌调皮的眨眨眼，就拿江敏的婚事做由头，江老夫人一定会妥协。

    再说了江老夫人本就想着这个家是江敏的，江澔只是个庶子罢了，根本没机会继承降江家，分出去也没什么不妥。

    江夫人无奈地点了点江沁歌的鼻尖，“这件事母亲放在心上了，回头寻个机会就跟你祖母提一提，你就甭操心了，抓紧你自己的事情才要紧。”

    江沁歌羞红了小脸，跺跺脚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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