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嫔妃又赶来仪鸾殿探望慈禧,载湉下朝也急忙赶来。
静芬跪在慈禧的床边,不停的哭诉,说自己并不知黑木耳会给慈禧带了这么大的折磨,又说自己也不知慈禧会在昨晚吃挂炉鸭。
此话一出,殿中人纷纷看向静芬,希芸纳罕道“娘娘,老佛爷爱吃挂炉鸭,臣妾都知道的,您怎说不知道,您应该是不知老佛爷昨日胃口大开,高兴多吃了一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慈禧虽然在病中,但是脑子还是清楚的,她听出希芸的弦外音,直勾勾的看着静芬,冷声问“皇后真的不知么?”
载湉亦盯着静芬看,见她低头不说话,怒道“皇后,为何不敢回老佛爷的话,还是你本就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才故意送来仪鸾殿的?”
他的怒吼声,不仅吓到了静芬,连同在殿内的人都被他惊着了。
慈禧微微蹙眉,此刻心中觉得载湉仿佛真是自己的孩子,他发怒是因为担心自己,便劝慰道“皇上息怒,听皇后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又没有大碍,皇后也是一片孝心。”
载湉微微转身看向慈禧,缓缓道“老佛爷,朕担心皇后如此冒失,往后若是还会如此,那后果不堪设想。皇后在后宫不仅年岁最长,管理后宫多年,为何还会出如此纰漏?”
他的担忧,让慈禧无话可说,也只能看着静芬如何说了。
静芬低声道“老佛爷,皇上,臣妾并非故意的,臣妾更不知黑木耳与挂炉鸭过多食用会相克呀!可是臣妾也吃了,若是臣妾有意,为何臣妾却没有像老佛爷一样腹痛呢!”
话音方落,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得体,可话已出,来不及收回,连忙趴在地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说并非有意而为。臣妾真是无心的,老佛爷是臣妾的亲姑妈,臣妾怎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说完,她突然想起黑木耳是钰舒说的,猜想自己可能中了她的计。便回过头,指着钰舒,怒道“是珍嫔,是她让臣妾做凉拌黑木耳的,她说胃口不好吃凉拌黑木耳,便可缓解。臣妾正是因听了她的话,才做了黑木耳送来给老佛爷。”
闻言载湉心中大惊,看向钰舒,又起身看向静芬,怒道“朕看皇后是无法自圆其说,随便拉个人来垫背。亲自做黑木耳的是皇后,陪老佛爷用膳的也是皇后,不愿劝说老佛爷的还是皇后,此时却要将过错推到珍嫔身上。”
钰舒对载湉笑了笑,福了福身,淡淡的说“臣妾确实对娘娘说过这样的话,昨日同在凉亭中的人都可以为娘娘作证。但是臣妾并不知老佛爷晚膳具体用了何种食物,也不知娘娘服侍老佛爷吃了多少两种相克之物。黑木耳本是平性,单独吃不会有事,可昨日晚膳老佛爷多吃了挂炉鸭。这些事,臣妾并不知道。而娘娘您一直在老佛爷身边服侍,却不提醒老佛爷,即使老佛爷没有食用黑木耳,那挂炉鸭也是凉性,亦不可多吃。”
静芬百口莫辩,真是越解释反而越不清楚,此时还被载湉误认为拉钰舒垫背。她看向慈禧,道“老佛爷,臣妾真是一番好意,只是为了缓解老佛爷的胃口,臣妾”
载湉打断她的话,道“皇后有意无意,此刻说再多也是枉然。老佛爷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再解释了,等老佛爷康健后,再亲自过来向老佛爷解释吧。在老佛爷没有康健以前,皇后还是不要再来仪鸾殿了,朕担心皇后哪日孝心大发,又做了一道老佛爷喜欢的菜。”
静芬低着头不说话,脑中有些混乱,仔细想来,觉得自己好似中计。可又处处没有问题,然而,此时也只能自认倒霉!
慈禧看了一眼殿中人,缓缓道“行了,都回去吧,哀家已经没有大碍了。”又看向载湉,道“皇上也回去吧。”
载湉抱拳俯首,众妃随他一起退出殿去。
一行人出了殿,李莲英半跪在榻上,低声问“老佛爷觉得此事是否是娘娘有意而为?”
慈禧半眯着眼睛,道“哀家相信她不会如此大胆,若是哀家不在了,那谁护着她这个皇后,所以她应该是不知情。”
李莲英道“两种食物相克吃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娘娘会不会因前些日子老佛爷为界湖桥之事指责她,她记恨在心呢!让老佛爷受点罪,也好平复她心中的怒气。”
慈禧睁开眼睛,道“界湖桥?此事会不会是珍嫔利用皇后对哀家下手?”
李莲英道“若是珍小主,方才她在殿中定不会承认,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否认。而且各宫小主都在一起,都说了这黑木耳之事就是珍小主说的。皇上这几日胃口不好,珍小主都是这样为皇上准备的。皇上这几日也有吃挂炉鸭,可是却并没有腹痛。”
说完,想了一会,低声道“会不会这两种食物根本不相克,而是有人在您的膳食中特意添加的。可是,老佛爷的膳食都是层层把关的,不会出问题。只有娘娘的那道黑木耳,因为是娘娘亲自端过来的,老奴心想定不会出错。”
慈禧道“可那道菜太医也看过,并无不妥,所以你这说法并无根据。不过你去皇后的宫里查一下,看看皇后在做菜的时候,可有人动过。悄悄的,不要让皇后看出来。”
李莲英笑着颔首,扶着她躺下,劝她多休息,见她躺下睡去,便退出殿去。
载湉出了仪鸾殿,担心钰舒又被静芬她们为难,便亲自将她送回了养云轩。
他正要转身走,钰舒拉住他,略想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他,低声道“其实昨日黑木耳之事是我故意说给皇后听的,也是我借她之手让太后身体不适。”
说完,微微抬头看着他,小声的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会不会觉得我的手段卑鄙?我想要为界湖桥之事扳回一局,我还想为星河报仇。而我除了能做这样的事情,其他的却是做不了的。”
载湉温柔的看着她,心中一阵酸痛,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道“傻丫头,我怎么会那样想你,界湖桥之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我却帮不了你。更别说星河之死,这些都是我们心中的刺。皇后本就是咎由自取,你若是能将界湖桥之事的委屈找回来,我只会支持你,又怎会指责你。”
钰舒抱着他,泪水滚落下来,笑道“谢谢你,载湉,有你真好!”
载湉松开她,见她挂着两行泪珠,低声嗔道“为何要哭?你若哭,我在前朝怎放心。”说着拿起她手中的锦帕,替她擦了泪水,低声道“皇后这几日会待在寝宫,你也能安心几日。还有那刘氏,你也要注意。这几日太后身体不适,她也不想让人过去看她,你无事也不要过去看她。”
钰舒笑着点头应声,接过他手中的锦帕,道“你回玉澜堂吧,晚膳我等你!”
载湉松开她的手,笑了笑,转身走出殿去。
钰舒送他至殿外,又目送他走远,转身之际,见嫣然走了过来,便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定会过来找我。”拉着她进了殿,两人坐在圆桌边。
嫣然低声问“你告诉皇上了,他可有说你什么?等会,还是让我来猜猜,他定是温柔的说,我怎会怪你,你尽管将皇后制服,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钰舒哈哈大笑,道“嫣然你学坏了,皇上说话的表情和动作你也敢模仿,小心我去皇上面前告状。”
嫣然笑了一会,低声道“昨晚看太后腹痛难忍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笑不出来。今日见皇后被皇上指责,我心里还是有些痛快,你不仅将界湖桥那日的委屈还给了她,还顺便帮我也出了口气。”
钰舒却不以为然,她道“皇后只不过被载湉说了几句,并没有责罚,她打你的那巴掌我还没有讨回来呢!她不是还好端端的坐在宜芸馆么!”
嫣然问“你说太后是否怀疑皇后?”
钰舒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太后若是怀疑皇后,今日定会当场发怒。我猜她肯定知道皇后不是有意的,不过以她的手段,即使她相信皇后,定也会去查此事。”
嫣然叹道“只可惜太后什么也查不到,若是真能查出些什么,那才是真的帮我报了仇。你说皇后是真的不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么?她操持后宫又服侍太后多年,怎会不知这些事情。”
钰舒道“就算她有心,太后也不会真的降罪于他,毕竟她们都是叶赫那拉家的女子,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太后何等老辣,她怎会想不到,若是皇后失意,那最受益的人就是我,她怎会允许我在她眼皮底下蹦跶。”
嫣然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声道“若是她不愿让皇后失意,那我们再帮她一把,将皇后设计你还有打我的那巴掌,统统一次性还给她。”
说完,附在钰舒耳边,小声的说“你还记得皇后的那个青梅竹马么?”
钰舒咯咯地笑,微微颔首。
慈禧身体好转,因颐和园修葺工程越来越大,便随着载湉一起回了紫禁城。为了避嫌,远离养心殿,慈禧又从慈宁宫搬去了寿康宫。
这日,众嫔妃前来请安,她一眼瞧上了希芸身边的太监张春威,便当着众嫔妃的面,向希芸要了张春威。
希芸听了之后,甚是高兴,感叹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张春威了。
张春威虽然有些舍不得希芸,但是遗憾自己身为侍卫,终不能得偿所愿。
钰舒却留意到这个细节,她本就怀疑张春威,如今又见慈禧点名要他。她便大胆猜测此人或许本就是慈禧的人,只是如今回紫禁城了,也没有必要再把他放在翊坤宫里了,这才寻了个借口,要了回去。
真是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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