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妱儿愣神之际,那只“像极了”香如玉的归燕,摇身变成了一只灰褐色的麻雀。麻雀看了妱儿一眼,就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
妱儿眼中熟悉的景色,不同的是当年神族少年梧桐,如今却是一只与归燕无缘的“麻雀”。
麻雀双爪拖着小麻雀,嘴里叼着凤羽,顷刻间显化真身,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麻雀。
或许跟玉树相比,它依然渺小。但在小麻雀面前,它已经如此高大。
麻雀再也不是当年的梧桐树,可是小麻雀还是当年的小麻雀。
麻雀不会流泪,但它身上的每一片羽毛,此时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还不时地有水珠沁出。
越来越多的水珠滴落在石盘上,就仿佛那些都是麻雀伤心的眼泪。
“为什么会是这样?你得到了凤羽,修成青鸾,为什么还是无法成为凤凰?”
“我不该离开的,不该离开的……或许你可以踩着我的肩膀,自此成凰。”
“就算再不济,你也不会坠落在这冰凉的石盘上,孤零零的等着我归来……”
“你说过,凤曾经栖息过的麻雀,等你成凰之后再借你落个脚。”
“你在麻雀心目中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凤凰,其实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落脚。”
“你叫我傻麻雀,或许我这木头脑袋,也只是看上去大一些罢了……”
“现在,你就在此落脚,好好歇一歇。”
麻雀将小麻雀娇小的身体尽量扶起,使得小麻雀看上去仍像栖息在什么树的枝头。
然而。
每当此间的灵气拂过,小麻雀的身体都会随风倒下,几次险些被吹落掉在地上。
任凭麻雀想尽一切办法,不得不承认一只死去多时的小麻雀,无法再回应麻雀心底的期待。
而当年麻雀跟小麻雀的约定,如今就像麻雀心中解不开的情结,疙疙瘩瘩。
麻雀似乎终于想起了玉树,犹豫半晌之后才开口。
“从麻雀不再向您倾诉开始,已经十万雨余年了。现在麻雀想再一次请您告知,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心中的愧疚?”
麻雀没有如年轻时那样重复相似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它相信玉树一定看得到,也一定听得见自己的呼唤。
果然。
玉树所化的老人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这一次它手里没有枯木拐杖,就这么将双手背在身后,略微够搂着腰。
或许是因为麻雀太高而老人太过“渺小”,麻雀只顾盯着玉树的方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嗯~咳咳……别看了,在这儿呢!”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好像雷声一样从麻雀身上每一根树枝中间穿过。
闻言,麻雀先是东张西望,然后环顾四周,直到拨开自己树梢的枝叶才看见老人。
麻雀在老人身上看不到丝毫修炼的痕迹,更不必说看清对方的境界。它不知道,这样的老人是如何避开自己,离自己如此近的。
“你是……”
麻雀充满疑惑,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老人就是玉树之魂。
没成想,老人忽然怒目而视,以一副严肃的表情看了麻雀一眼。
“跟我老人家说话没大没小的,要用敬语不知道么?还有,你小子对着我啰嗦了近万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么快就忘了?”
老人发飙的时候,不要说麻雀周围,就连整个此间的灵气都异常狂躁。
麻雀距离最近,纵然身高万丈,也被老人说话时带起的灵气吹得站立不稳。甚至一些脆弱的枝条都被吹折了。
即便如此,麻雀也牢牢地护着它身上的小麻雀,以及那根已经不完整的凤羽。
老人见状,叹息一声,这才收起怒火。
“玉山归鸟,凤凰涅槃。你修行也已十数万年,可曾记起些什么?”
麻雀显得十分诧异,虽然已经猜出了老人身份,却完全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什么玉山归鸟?凤凰涅槃它倒是略知一二,这玉山归鸟跟它这一颗树有何关系?
“麻雀不懂您在说什么……要记起什么?从麻雀记事之日起,就在这里了。”
麻雀照实回答,它枯燥的记忆里的确不曾知道玉山归鸟。唯一让它印象深刻的就是万鸟朝凤时遇见的小麻雀。
略作停顿之后,麻雀将小麻雀送到老人面前,开口问道“玉山归鸟,指的是它吗?”
“十万年了,还是个木头脑袋!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如果没有,那便算了。”
“……”
麻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尽管面前的老人比麻雀大不了多少,但在麻雀心目中,玉树就是这此间的天。
老人又一次转身看向玉树,它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像这样,自己望着自己。为了在自己大限来临前让玉树开花,老人已经耗费了太多个十万年。
老人说“麻雀已经死了,何必抱着它不放呢!”
麻雀回“麻雀心中有愧……”
老人问“是有情,还是有愧?”
麻雀回“对麻雀来说,愧就是情,情即是愧。”
老人沉声道“难道你还没有发现,正是这个世界容不下真情么?凤凰涅槃非它本意,玉山归鸟实属无奈……就连这只麻雀,也是因为时刻思念你,才落得如此下场……”
麻雀反问“既然这世界容不下真情,二者又为何同时存在?”
老人沉默片刻“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继续去寻找答案。”
老人的身影渐渐虚幻,只有一个声音回荡在麻雀周围。
“有时候,真是羡慕……凤凰涅槃百世便能重逢,麻雀和麻雀尚且此生相遇……而身为玉树,只能在归鸟将情花带回玉山时,回到出生的地方。
你就将它埋在玉树底下吧,虽然今后它不一定记得你,但你却能兑现诺言,成为它来世落脚的麻雀。”
……
那一日。
麻雀将小麻雀和不完整的凤羽,一起埋在玉树底下。
从那时起,麻雀每天早出晚归,在玉树底下一待就是一整天。
天天如此,年年相同,一晃万年又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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