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玉树开花的消息传遍此间,麻雀是第一个到玉树底下去看“情花”的圣主。
因为,它知道情花的来历,也知道情花盛开的地方,就是当年它埋葬小麻雀的位置。
归燕把玉树开花视为灾难,提议将开在玉树上的“白色小花”抹去,在十二圣主中,麻雀是唯一一个反对这么做的圣主。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直到再也没人提起白色小花。
那年,一个名叫“麻雀”的归燕降生了。
它血脉稀薄无法修行,只能每天东奔西跑尝遍此间的花草。
终于,它在玉树的底下看到了白色小花,一朵在它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玉树之花。
归燕少年麻雀,被其它归燕视为罕见的“特例”,除了它从小就不具备神力之外,归燕血脉更是稀薄到可有可无。
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此间,麻雀自然就成为其它归燕嘲讽和排挤的存在,甚至它的亲生父母也很少拿正眼看它。
从六岁懂事那一年开始,麻雀每天都会叼着自己编制的背篓,到处搜集奇花异草。
它希望这些蕴含着大量灵气的花花草草,能够有一天改变自己的体质,能够修习神通术法。
可惜麻雀并不知道,它不是真正的归燕,而是某位圣主的凝练出的一个分身。
它,就像曾经那棵麻雀树一样,既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也没有知晓真相的资格。
它不记得那只想要成为凤凰的小麻雀,它同样不记得,曾经亲手将小麻雀埋在玉树底下。
……
麻雀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朋友伙伴,每天只能一个人早出晚归。它身后的背篓里总是满满当当,似乎那些花花草草不是它的希望,而更像它的“玩伴”。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从小就被归燕“唾弃”的小家伙,一直坚持着。
几年如一日,麻雀从来不会空手而归,更不会在意其它归燕在背后指指点点。
冥冥之中,就仿佛它还是那棵屹立在石盘上的麻雀,习惯独行,习惯背负命运留下的一切考验。
这一年,麻雀十四。
它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青涩,有的只是岁月打磨过的棱角。
也是在这一年,十四岁的麻雀第一次感觉到疲惫,因此在搜集灵花神草的路上,它想着到玉树底下歇一歇。
这还是麻雀“有生以来”离玉树最近的一次。住在玉树上的都是些境界很高的归燕,像麻雀这样根本不能修行的归燕,平日里基本不会靠近这里。
麻雀落在直达天穹的玉树底下,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仰着头,想要看一看玉树之上那些府邸。
任何一个归燕都想居住在玉树上,麻雀也不例外。可如今这一切对它来说,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要知道,此间的归燕修为境界越高,才能居住在玉树越靠上的位置,这是玉树留给归燕的历练。
麻雀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感觉自己脖子有些酸疼,这才沮丧地低下头。
“麻雀啊麻雀,想住在玉树上,这辈子你是不用再想咯……”
听上去充满辛酸的一句话,却是麻雀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它无法选择出生,甚至不能选择未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最后一丝倔强,以自己的方式苟活着。
即便如今的麻雀身为归燕,也只能在不该承受太多的年纪,承受着与自身不符的压抑。
麻雀斜倚玉树而坐,望着天上那些不分日夜闪烁的星辰。
“玉树啊玉树,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样无聊的一生应该怎么度过?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又或者始终一个人?”
如今的玉树自然不会再回答麻雀这样的问题,因为情花已开,玉树本身陷入沉眠。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刮过一阵风,带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奇香。
麻雀顿时来了精神,转着圈地闻。
“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不是,不是。”
终于,麻雀发现了那朵盛开在玉树上的白色小花。
麻雀偶尔也会听其它归燕提起玉树开花,如今这样亲眼目睹还是头一回。
仅仅一眼,麻雀的眼睛就被白色小花吸引住了,无法自拔。
它不知道白色小花是否拥有自己的意识,只好贴着玉树远远观望,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这一看,就是大半天。当夜幕悄然降临,麻雀才原路折了回去,不想惊扰到“小白”。
小白,是麻雀回去的路上给白色小花起的名字。
麻雀一路上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哈哈大笑,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嗯……明天给小白带点什么好呢?”
“不行不行不行,我都只顾着偷看,还没有当着小白的面自我介绍,就这样冒冒失失带礼物去,会不会很唐突?”
“好像也不对!按照归燕礼节,第一次登巢拜访不能空着手才是……”
“啊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万一被小白嫌弃,岂不是再也不敢去看它了。”
“……”
麻雀身边从来没有伙伴,更没有给其它归燕送过礼,激动地彻夜无眠。
这一夜,它激动到数了一晚上星星。
这一夜,它想象出千百种见到小白的情景。
这一夜,在它心目中,小白成为最特殊的存在。
……
第二天,麻雀比平时更早离巢,也是它唯一一次没有带着自己的背篓。
它就这么空着手,只身一人来到玉树底下。
麻雀出现在昨天偷看小白的位置,深呼吸几次之后终于鼓足勇气,一个箭步冲到小白跟前停下。
麻雀就这么傻傻地盯着白色小花,冥思苦想一整夜的开场白,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麻雀仿佛面红耳赤,闪躲的目光看向其它方向,就好像眼前的小白也正盯着它,令它十分不好意思。
一番盘旋悬停之后,麻雀忽然想到昨日发现小白之前,空气中那一缕奇香,于是灵机一动编个谎话。
“你,你好……我叫麻雀,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啊不,我是被这附近的香气吸引过来的,然后就遇见了你……”
麻雀偷瞄着白色小花,欣赏着那十片花瓣上的洁白无瑕。它的心里也在期待,期待小白能回应,哪怕就说一句“哦”。
麻雀就这么落在白色小花前,很久。
或许是因为麻雀至今没什么亲密的伙伴,又或许是宿命的安排,麻雀越看越觉得小白跟自己一样,继而惺惺相惜。
假如麻雀是第一次认识小白,那小白也应该是第一次认识麻雀。
彼此就好像心照不宣,将曾经的相遇忘得一干二净。
麻雀渐渐放下紧张,干脆靠在小白跟前,打开它心里的话匣子……
然而麻雀并不知道,此时在玉树最上方的某个位置,正有一只归燕暗中观察着它。
更准确地说,是像麻雀一样,含情脉脉地盯着那朵白色小花。
而那只归燕曾经也有一个名字,叫做如玉。
此时归燕望着有说有笑的麻雀,眼中一抹愧色慢慢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