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狙击步枪的恋囚童,只穿一条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睡裤,就仓惶躲避出贝鲁大楼。
他着上身的白皮肤,纹满监狱铁窗图案,无数根残断的手指,抓在上面撼动着,一张张恐惧绝望的脸孔,在呼喊声中变得扭曲狰狞,仿佛监狱牢笼着了大火,他们即将被烤焦。
这种异常恐怖的纹身,峒流也头一次见到,而且是在八百米远的狙击镜孔中。在灵溪的身上,看到的画面远远没有这个家伙身上的冲击感强烈。
灵溪背上画着一个手持红色短刀的长发女子,这是他们猎头族里面的相关图腾,象征着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恋囚童是个极富艺术细胞的杀手,从他独一无二的纹身图案,足够想象他的危险性。
这家伙是个光头,闪亮的头皮与白皮肤互相衬托,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那整张纹身图案,一直延伸到他颈后。
此人面相奇特,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双细长的眼睛,笔直挺垂的鼻子,仿佛压到他单薄的嘴唇,酷似锚头形状。
当r峒流赶到城市外环的山道,恋囚童和命中水已追进悠悠昏暗的雨中,眼前蔓延着一条漫长海岸,许多巨大的礁石,沉睡在杂乱纷飞的降雨中。
峒流快速避开山道路灯的光晕,躲进一堵低矮山壁投下的墨色黑影。
这个时间点,灵溪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抱着她自己的那把暗红色的狙击步枪,转移到峒流的前面,等待峒流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有了灵溪在暗中保护自己,不能说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峒能够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灵溪,这种来自灵溪的安全感,在前几天的征途中并没有出现在峒流的身上。
脚下地势的高度,仍超于眼前的海岸线,峒流站直身体,端起狙击步枪,摆成k型射杀姿势。
持续砸落的雨点,在狙击镜孔前端的盖子上崩碎着。
t型准线顺着枪管,对焦绵长的海岸,缓缓扫描移动。窥杀的世界中,几根孤立的灯塔,零星伫立在海岸线上,犹如快要浇灭的火苗,发出惨淡迷黄的光,支撑着黑暗无法完全铺展下来。
看不到恋囚童与命中水的影子,只有海上冲来的浪花,灰飞烟灭在乌黑湿亮的礁石上。
“当”一声沉闷的枪响,穿过雨的繁密隐隐传来。“当”又是一声还击传来。
两把超远程大狙力的步枪,犹如海中翻滚上来的蛟龙,彼此回应着咆哮恶斗。
击撞在礁石上的弹头,擦出瞬息的火花,如此一来,便确认出命中水与恋囚童各自的位置。
峒流手上的狙击步枪,有绝对的击杀射程,但却不能捕杀到礁石层后面的目标。
重新拉好衣服拉链,将端在手上的狙击步枪朝身后一挎,朝山道公路的右侧急速奔去。
双腿啪啪奔蹬,不敢丝毫怠慢,遇到公路护栏阻挡,左手一抓横杆,身体腾空而起,连续越过一米多高的两道障碍,很快逼近到海边。
峒流依旧朝右猛跑斜插,避开那盏灯塔的光晕,山道公路的外侧很深,有的几十米,有的不足十米,这些陡直断壁,如推土机的前端,低倾铲进海中。
依靠那些房屋大小的礁石掩护,峒流猫腰在乱石中穿插,雨帘噼里啪啦砸得更响,细碎水珠不断迸溅到峒流的脸上。左侧那盏灯塔普照的光晕,已无法照射到峒流的身体。
摸出口袋一只安全套,小心翼翼撕开包装,罩在早已降温变凉的狙击枪头。然后,脱掉上身的运动衫,将其塞进石缝。
肌肉凸鼓的蛮壮上身,瞬间展露在冰雨之中,峒流将额前滴水的长发双手一分,反绑向脑后,弯腰抓起斜竖在身旁大石上的狙击步枪,朝浩瀚的海面跑去。
森冷的海水漫过膝盖,激得小腿肌腱猛缩。渐渐,腰肋两侧也冰冷刺骨,峒流咬牙忍耐,佝偻起身躯,只留脖颈在海面上,狙击步枪横搭在头顶上,踩着绵软沙滩的双脚,支撑着身体前行,以免给起伏的潮水晃倒。
峒流必须尽量躲进海水深处,尤其要避开灯塔照射下来的光晕。
命中水与恋囚童在激战,他见峒流迟迟都未出现,自然预料到峒流采取了单独行动,绝不是跑回旅店睡大觉。
恋囚童自然也能预料这种危险,但他被两个传奇杀手追逼到了海岸礁石,假如不是命中水,他恐怕早已扑入大海,游到黑暗的水里脱身。
可现在,恋囚童冒险不得,他知道自己从昏黄的灯塔光晕下穿过,不等扑进海水,脑袋便会碎成几瓣儿。
峒流同样不敢冒然,恋囚童见不到峒流,自然会死死盯紧两侧,一旦从幽暗的灯塔光晕下发现峒流的身影,精准致命的子弹会第一时间飞来。
“当,当”百米距离之间,两端各自冒出火星,命中水与连囚童对射的子弹,击中彼此掩护肉身的礁石。
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断激荡着命中水,令身体重心浮动,看到岸边礁石里的激战,峒流深怕命中水出现闪失,万一他给恋囚童射杀,轮到峒流被干掉就不远了。
峒流还需要这样一位助手帮助自己,对峒流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蹬着浅滩泥沙再往前一点,滚翻着浪层的近海便出现灯塔的光晕,峒流必须再往深海中靠去,假如一不留神被波浪推进光晕,恋囚童会立刻崩碎峒流的头颅。以恋囚童的狙击水平,绝对做的到。
峒流伸出一只手臂,按住头顶的狙击步枪,双脚开始蹬离泥沙,朝大海里面游去。
潮湿的海风,直往耳朵里灌,峒流拼命划动双臂,绕过灯塔光晕的区域时,生怕一不小心闪露出自己。
“当,当,当……”命中水那只小帆布包内,一定装着很多子弹,他不断朝恋囚童击射,一来压制对手,二来使峒流看清敌人还击的位置。
恋囚童非常狡猾,命中水越是连续开枪,他越低调还击,因为他能推测出峒流与命中水之间的暗语。
恋囚童没有了生息,他彻底隐蔽不再还击,就像弹尽粮绝之人,把空枪装好刺刀,等着敌人过来搜索。
很明显,这家伙从贝鲁酒店仓惶逃出时,除了衣衫不整,估计连子弹都未带足,或许他的子弹只有二十颗。
因为,狙杀困在索马里的海盗王,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想再补射第二枪,绝对没有机会,同样是猎头族杀手,没人敢招惹三名猎头族杀手看护的目标。
渐渐地,峒流绕游过灯塔光晕所触及的浅海,朝黑暗的浅滩划去,双足一踩在松软的沙滩,便急速佝偻身体,只留鼻子以上的部位在海面呼吸。
身体缓缓朝岸边挪动,直到单膝可以跪在海面下的泥沙上,才轻轻拿下头顶上的狙击步枪,推开前端镜盖儿,开始朝黝黑湿亮的礁石岸线窥去。
这一次,恋囚童万万不会想到,追击他的杀手竟然出现在大海上。
峒流把狙击步枪的准镜放大,把海岸线上所有可以捕捉的生命纳入峒流主宰的世界。
“来吧,让我的子弹代替上帝之手,抚摸你光亮的头颅;来吧,让你肉皮上那些图腾里的灵魂自由……”
上下磕碰着嘴唇,咸涩的海水不断冲染进舌尖味蕾,犹如舔舐鲜血。怪石嶙峋的海岸上,光线极为幽暗,因为石头个儿头较大,恋囚童可像螃蟹那样,钻进缝隙伪装。
而且,他每打一枪便在小范围内更换一个位置,时刻提防峒流摸黑过去宰了他。
“当”。令峒流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命中水在一条壕沟似的礁石间跑动时,由于脊背拱起过高,竟引来一条炽烈的火线,撞开层层雨帘打进命中水背心。
这一枪绝对致命,命中水整个身子歪栽下去。
“当”。与此同时,漆黑的海面上,一条同样的火线窜出。峒流狙击镜孔中的“t”准线,顺着射杀命中水的火线反向推移,以极快的速度,在一堆异常隐蔽的大石中,捕捉到一条正欲抽回的手臂。
恋囚童以右手扣动扳机,左手托持枪腹,也正是在他右手拖着枪杆。
峒流扣下扳机,像蛇尾巴一样缩进石头后面时,灼热的弹头瞬间击碎命中水的手背,五根儿指头不去向,但肯定洒落进附近的石头下面。
“啊!”海岸上稀里哗啦的雨声中,传来一声沉闷惨叫。“当”。没等对手的叫喊声飙到最高昂的惨叫声,峒流又打出一颗子弹,击中他因剧痛而展伸出的右脚踝旁边的礁石上。
崩碎的礁石很有可能会穿破他裸露在外面的脚裸,很有可能会让他失去反击能力。
夜太昏暗,只能从中枪目标的惨叫声听出伤口的血腥画面。恋囚童废了,他右手的伤势,远大于朴刀斩断手腕,子弹的震荡力,足以令他整条小臂骨折。
峒流不敢轻易过去查看尸体,倒是对命中水有些怀疑。按照命中水的实力来说,不应该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峒流猜测,恋囚童还有手枪,至少他的左手还能扣动扳机,现在远不是拔出匕首,装载成刺刀冲上海岸,狠狠扎透敌人心脏,或割断其咽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