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神色一顿,脸色忽然就变了变,落在窗台上的那只手也收了回来。
他看着江雁回,眸底沉了下去。
江雁回忽然别开脸,靠近另一侧的窗外。
夏日的夜里,窗子是开着的,她面对着外头,马车里的微光落在她脸上,刚好将她面颊出垂落的一滴泪照得晶莹透亮,那滴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至下巴,无声跌落在胸口,沈焕终于是坐不住,伸出手来拉她。
江雁回不依他,甩开他的手,沈焕便整个人倾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错了!”他低哑了声音,“我只是见不得你与他一处……”
“你就是有病!”江雁回带着哭腔道,“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干什么?是不是非得逼走我才行?!”
“不是,不是这样……”
沈焕闭着眼,懊恼地叹口气“大约我对他有魔障……”
前世里,江雁回那句来不及说出的话,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沈焕听见的都是“别杀他”三个字,以至于这三个字深入骨髓,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临死都在护着他!
直至听到她亲口说,当时想说的只是“对不起”三个字……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她身上经历的失望太多,他竟不太敢信,以至于到了现在,仍下意识觉得萧培陵就是她心里根深蒂固的存在!
那三个字简直成为了他的魔障,只要看到她与他在一起,他下意识就会觉得他们二人才是心意相通的爱人,而他则是那个多余……一旦这种想法起来,便发疯般在他心里滋长,以至于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过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是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女人!
怀中的江雁回仍在小声啜泣着,沈焕只能把她拥得越紧。
三日后,当谢丛被从宫中紧急召入司礼监,心里已经想骂娘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有多忙!
俞贵妃即将要生产了,提督大人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让他去给俞贵妃做产前的各种检查,他也不敢怠慢,只能尽心尽力,可喜华宫里的那位丽妃娘娘也是刚刚历经见红的人,每日的平安脉一样不能落下,再加上他受了江雁回所托,得了《华安医典》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还有那个阮芳的每日授课……他都快忙疯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大早,这掌印也不知抽的什么风,居然要他来给他诊脉!
他一个大男人血气方刚,诊的哪门子平安脉!
谢丛越想越气,给沈焕诊脉的时候便故意拉长个脸“掌印的毒气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建议及时行乐,免得时日……”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那头的沈焕拿起了砚台,惊得当即捋顺了舌头“掌印想看什么?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砚台重新落回桌子上,沈焕脸色仍不好“我与雁回成婚多时,可她却迟迟未有身孕,何解?”
如果说刚才的惊吓已经让谢丛醒了精神了,这会儿的惊吓简直要把他吓死过去。
“掌印,您该不会真病了吧?不行,我得重新把把脉!”他絮絮叨叨地把又去把沈焕的脉,这一次,沈焕却把手收了回去。
“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喂狗?”
“喂狗就不用了!”谢丛收了手,“掌印,我这耳朵没听错吧?您可是掌印,司礼监掌印!您居然想让您的妻子怀孕,是觉得她的命不够长,还是嫌你自己的掌印之位坐得太稳了?”
“你不懂,”沈焕淡道,“若是旁人便罢了,但我们之间必须有个孩子。”
谢丛盯着他看了看,不免有些同情“都说女人依附男人的时候,才会千方百计想给对方生个孩子,到了你这里,竟反过来了,连自己身份都不顾了!”
沈焕没说话。
江雁回从来都与别的女子不一样。
她生性凉薄,对不在意的人心狠手辣,甚至于可以说是心如蛇蝎,可一旦是她在意的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她既重情重义,又薄情寡义,或许是前世的失望太多,以至于现在的他们不论关系到达哪一层,都不曾让沈焕有片刻的安全感,他曾尝试过各种办法,最后收效甚微,所能想到,唯有孩子这一条路。
只要她有他的孩子,她必会顾惜孩子的未来,也就会在意他的存在!
只有这样,她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可身在局中的他竟完全没想到,依靠孩子才能捆绑的爱情是最不牢靠的!
“你的身体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至于掌印夫人,从前我也给她把过脉,她也不是寒体,不至于怀不上才对,或许是别的原因也说不定……要不然这样,我给你开几贴药试试,回去你们各自都喝点,或许能有效果!”
沈焕只觉得他是胡扯,但想到如果谢丛都不能治,大约是没人能治了,便只能依了他。
“随便你。”
于是谢丛乐呵呵地去开药方子了。
沈焕再回来,就丢给了明月两贴药,要她去熬了。
明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等乖乖熬了端来,江雁回刚刚沐浴完。
“谁生病了?”她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两贴药,蹙起眉头朝身后的沈焕看去,“你生病了?”
沈焕轻咳一声上前“谢御医今日给我看诊说我湿气入体,大约是上次淋雨的缘故,我想着那天你也淋了雨,便让他多开了一副药,你也喝一碗,正好去去湿气。”
江雁回本想拒绝,却见他端起药碗,很干脆地一口闷,便只能端起眼前的药碗来。
这药实在是苦!还有着一股怪味!
还不容易喝下去,她险些吐出来,捂着帕子强忍了半晌才把药液给吞完。
“夫人,蜜饯!”明月将一旁的蜜饯递上来。
江雁回张嘴含了,莫名感觉到旁边有道异样的目光,转头对上那道目光,才发现那人眼底有股奇怪的亮光。
她盯着沈焕“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沈焕一笑“无事,你先歇息,我去沐洗一下。”
他出门去偏屋洗澡,江雁回便让明月去给她擦干头发,只是头发才擦到一半,她便隐隐觉出身体的异样,吩咐明月“怎么这么热?去把窗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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