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已经被宫人收拾好了,但容烨仍穿着那身寝衣,披散着头发,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上位,看向下方已经跪了多时的叶俏。
叶俏已请过安,可皇帝没说让她起来,她便不敢动。
直至小半个时辰过去,她的双腿已跪得酸麻,上方的人这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走上前来,把叶俏扶了起来。
叶俏被他弄得心头七上八下,满是忐忑,在来之前,她已听说掌印府那两位刚刚离去,一时不免怀疑那日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可明月已死,雁回固然有气,可也绝不可能真把那件事泄露出去,而且皇上若真知道那件事,断不是罚跪这么简单,所以一时之间,她着实猜不透这皇帝的用意,直至他将她扶了起来。
叶俏勉力控制着心里的情绪,朝皇帝露出无辜困惑的神情来:“皇上?”
容烨伸出手来,扶着她的肩:“俏儿,你自入宫以来,朕待你如何?”
叶俏心头莫名:“皇上待臣妾自是极好!”
“知道朕为何待你这么好吗?”
叶俏凝了凝神,缓缓摇头,不知道容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容烨松开她:“你爹是先帝亲封的大将军,英勇善战,为启梁立下汗马功劳,不止是你们叶家,萧家亦是如此,其实朕心底一直知晓你们叶萧乃忠臣之后,庄王谋逆一事,与你们绝没有关系,只是朕迫于形势所逼,且当时司礼监提供的罪证桩桩件件指向萧家,不得已,朕只能赐了萧侯死罪,以正视听,但朕也因为你,手下留情,不仅留下了萧培陵的性命,还将他提拔为禁卫军副统,这是朕对萧家的弥补,亦是对你的恩宠,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吗?”
叶俏听他提及往事,重重点头:“臣妾知道,皇上对叶家和萧家用心良苦!”
容烨满脸欣慰看着她:“你是将门之后,冰雪聪明,朕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
叶俏隐约听出他话里有话。
“皇上想说什么便说吧,臣妾是皇上的人,听从皇上的安排!”
容烨握住她的手:“这件事,只怕确实需要你叶萧两家的助力!”
叶俏不太理解他的话。
“你不是一直,与江家姑娘很是要好吗?也一直对她嫁给掌印十分不赞同对不对?”
叶俏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不必紧张,其实你从前的事情,朕都知道,你想让江雁回嫁给宋怀的事情,朕也知道,如果朕有办法让他们和离,你会不会配合朕?”
“和离?”叶俏脑海中忽然就掠过江雁回流产后,萧培陵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江雁回喜欢的人不是沈焕,而是另有其人!
她心头跳动起来。
“对,和离!”容烨继续诱惑,“等他们和离之后,你认江雁回做妹妹,日后朕再赐她一个公主,如此一来,她日后的婚事也不会忧心,你说呢?”
“可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他们和离?”
容烨叹了口气:“因为提督。”
他看着叶俏解释:“提督大人一直不喜欢江家的女儿,他中意傅家姑娘,可因为掌印执意,与傅家的婚事便只能作罢,如今傅家的女儿年龄到了,婚事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而且提督大人的身体大不如前,他想趁此机会,让掌印休了江雁回,如此一来,便能成全了司礼监与傅家。”
叶俏眼神闪了闪:“可司礼监若与傅家结合,对皇上岂不是更不利?”
容烨露出一丝笑容:“你能想到这层,说明朕没有白疼你,其实,提督大人早已有心,要将司礼监转到他人之手,若我们能帮提督大人达成所愿,等于帮了未来的司礼监新主人,到时候新人根基未闻,正是朕掌控司礼监的好时机,你说呢?”
叶俏惊讶地张了嘴,不知道是因为容烨对她说了如此机密之事,还是容烨的部署。
回过神来之后,她立刻屈膝跪了下去:“承蒙皇上看得起,臣妾定尽心竭力协助皇上,叶萧两家身为启梁臣子,自会义不容辞为皇上效命!”
“有丽贵妃此言,朕心甚慰!”
容烨猛然将她扶了起来,一副精神大振的模样,叶俏看得心头亦是激动,好似死寂的心重新复燃一般,她隐隐约约好似从皇帝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都说皇帝昏庸,可近段时间,他越来越勤于国事,连父亲那种鲜少夸赞人的人都对皇上有了改观,她身为妃嫔,自当相信自己的夫君,相信启梁天子的才能!
倘若他真有心主理朝政,只要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叶萧两家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寝殿的灯突然熄灭了,守夜的太监见状急忙走下台阶看向在外面等候的喜华宫众人。
“丽贵妃今晚在此歇下了。”
珍珠远远看向殿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多谢公公!”她朝太监行了个礼,随后带着一众下人回宫,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喜不自禁。
自小皇子事件之后,娘娘还从未留宿过皇上寝殿呢,照今日看来,娘娘应该是复宠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兴奋,连月来失去小皇子的萎靡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几乎是一到了喜华宫,珍珠便招来下人将喜华宫重新布置,等待丽贵妃的归来!
回去的路上,江雁回还不太理解沈焕带她进宫这件事。
沈焕眉宇稍敛:“她既做了不该做的事,总要给她些警醒,你一心一意维护她,殊不知,她一心一意维护的只是叶家和萧家!”
江雁回神色一顿,猛然间明白过来:“如此一来,皇上岂不是要怪罪她?依皇上的脾性,那她就算是不流血也得脱层皮了,不行!我们赶紧回去!这件事我确实怨怪她,但这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交给别人来处理,停车!”
沈焕按住了她。
江雁回回过头来看他:“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不管怎么样,不能把她交给皇上,皇上他就是个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皇上他是疯子,不是傻子!”沈焕没有松开手,“丽妃背后有叶家和萧家,皇上如今在提拔叶萧两家,你觉得,皇上会杀了丽妃?”
江雁回一怔,这才觉得自己太过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