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俏这一走,江雁回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了。
“夫人,怎么了?”殷秀瞧见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显然意识到不对。
江雁回捏着手指看她:“掌印只提过丹炉会发生爆炸,并未说过刺客一事,这刺客是掌印安排的,还是恰巧是巧合?”
殷秀一呆,眼底露出困惑的神情来:“夫人莫担心,不管前面发生什么事情,夫人还在这里,掌印即便无法抽身过来,也定会派人来与夫人说的!”
江雁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让我在这里空等,无论如何,我们等他那边来人!”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前方的喧闹声很响亮,惹得院外原本的下人也惊慌起来,有人大约瞧见他们屋里亮着灯,知晓是掌印的人,连忙过来通知他们。
“你们是负责服侍掌印的吧?赶紧去朝圣殿吧!萧将军有令,刺客入了我们这片院子,恐怕混进了我们这些宫人中,让所有宫人先去朝圣殿汇合,你们赶紧走吧,要是走晚了遇到刺客就麻烦了!”
那宫人说完,也不敢耽搁,小跑着走了。
殷秀转过身来看江雁回,灯光下的脸色有些发紧:“夫人,现在怎么办?还等吗?”
江雁回看向外面的天色:“离酉时四刻还有多久?”
“还有一刻钟!”
江雁回抿紧唇:“再等等!”
话音落,她又道:“我们藏一下。”
殷秀领命,连忙去吹灯,江雁回阻止了她。
“别吹灯!这会儿一众宫人急着逃命,想必是没有时间熄灯的,我们灭了灯反而会把刺客招引过来,以为我们房间没有人,倒不如同大家一样,都亮着灯,他们找过来的几率也小一些!”
“夫人说得对!”殷秀反应过来,这才止了熄灯的动作,可若是点着灯,她们又不好藏匿位置,一时之间便犯了难。
江雁回看向外面:“我们去院子里找个地方。”
屋子里亮着灯,若是有人找来无处容身,但院子里安静,而且如果有刺客进来,第一件事想到的必然是进屋,如此以来,也能给她们争取点时间。
殷秀点了点头,又瞧见二人身上的太监服,觉得太过显眼,直接就把外衣脱了。
因为一早便有准备,她里面穿的是夜行衣,如此正好融入夜色,江雁回看了一眼房间,只瞧见屏风上那件沈焕的朝服通体漆黑,便把它拿了过来披在身上,随即与殷秀一道去了外面。
院子里也并无藏身之所,但有一口大缸,还有一片花丛,虽不至于深藏,但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还是可以避一避的。
江雁回和殷秀隐到鱼缸后头,几乎是刚刚藏好,便瞧见两个黑衣人拿着大刀从外面进来了。
他们一面看向外面一面扫过四周,这才直奔屋内。
只是在屋内没看见人,两个黑衣人一个眼神交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屋内突然就起了火光。
江雁回惊讶到险些站起身,殷秀紧紧贴着她,一动不动。
那两个黑衣人很快就走了,并且四处纵火,很快,后方的这一片宫殿全部被烧起来。
殷秀确定那些人走了,才压低声音看江雁回:“夫人,我们还留在这儿吗?”
这些宫殿全部是木头做的房梁,火苗一升,很快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
江雁回心下有些焦虑,一时也拿捏不准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下,就在她犹豫不决间,门口忽然有一人冲了过来,正是玄霆。
眼见玄霆火急火燎往屋里冲,殷秀急忙现身唤住了他。
“玄大人,这里!”
玄霆看见江雁回松一口气。
“夫人,快过来!”
他带着江雁回和殷秀进屋,此刻房中大火,烧得十分猛烈,玄霆却迅速推开内室的床,然后拉开了地面上的暗道:“夫人,快进去,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江雁回抓住他的袖子:“掌印呢?他什么时候出来?”
玄霆略一沉吟:“事情有变,掌印说他会想办法过来的,若是两个时辰之后,他还是没过来,就请夫人顺着这条密道离去,密道口自有人接应。”
江雁回松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密道口关闭,江雁回和殷秀躲在里面,静待沈焕的到来。
朝圣殿。
玄霆与人群中与沈焕对视,略微点头,随后潜入人群之中。
皇帝被一众禁卫军护在殿内,萧培陵得了属下来传,说是刺客在堂嗣西北面烧宫殿,企图用火攻围困住堂嗣正中央的朝圣殿,以此来困住诸位皇帝。
萧培陵向皇帝请示,打算亲自带人前去擒拿刺客。
“萧侯小心,这群刺客,朕要活口!”
萧培陵领命,正要离去,忽然有一人唤住了他。
“萧将军,等等!”是一直跟在皇帝身后的叶俏。
叶俏给皇帝请完礼,焦虑道:“皇上,其实适才并非臣妾一人前来,掌印夫人也是同臣妾一起来的,现下她没有过来,应该还在含圣殿里,这个时候此刻在大肆烧毁宫殿,臣妾怕掌印夫人会有危险,可否让萧侯先带人去把掌印夫人带过来?”
叶俏来时便打算派金副统去接应江雁回,却因来不及吩咐耽搁到现在,如今终于得了机会,她立刻走上前来请示。
皇帝眉心一拧:“掌印夫人也来了?”
“你是说雁回还在含圣殿?”沈焕震惊从后方禁卫军的防守下穿行出来,看向萧培陵,“本司与你一同前去!”
“掌印!”皇帝在后方拧眉呼唤沈焕,“掌印夫人有危险,朕能理解你的焦急,可你不会武功,去了也是白去,这件事不妨交给萧将军,朕相信他定会将掌印夫人平安带来,萧将军,是不是?”
萧培陵一顿,立刻看向沈焕道:“掌印放心,我定会把掌印夫人平安带来!”
话音落,他便带了人大步离去。
沈焕眸底微沉,尚未有所动作,忽然见一人大步冲来,正是玄霆:“掌印,不好了,含圣殿也着火了,夫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怎么办?”
他灰头土脸的,好似刚刚从火海逃生,沈焕神色一急,当即向皇帝请示:“皇上,内子遇险,请容臣先走一步!”
话音落,他已不管皇帝答不答应,带了玄霆大步离去。
“阿焕,你回来!”容烨在后头喊,却被禁卫军护着过不去,容烨神色都变了,几近咆哮,“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差人救火!”
立刻有人带了宫人前去驰援,容烨在朝圣殿等得焦虑,留下部分禁卫军保护剩余官员,自己则带了人大步往含圣殿去。
含圣殿外,大火肆虐,熊熊烈火几乎把一整片宫殿都给点燃了。
大部队人马进不去,只能灭火,萧培陵看向含圣殿的方向,眼见那里火光滔天,当即命人找来一件斗篷,将斗篷扣在身上,拿起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淋湿,萧培陵正要捂头冲进火海,却有人从他身上将湿斗篷抢了过去。
萧培陵一愣,转身怒喝:“做什么?”
“萧将军,形势所逼,我得去救雁回”只见得沈焕迅速裹上了那件湿斗篷,也不等萧培陵回话,便已经冲入火海。
“掌印!”玄霆在那里大叫。
与此同时,他也顾不得太多,拿一桶水从头到脚淋下,立刻就冲了进去。
其余人要冲,都被大火的火势给逼了回来。
萧培陵在那里愣了一秒,才堪堪反应过来,立刻接过下属递来的另外的湿衣服裹上身便冲入火海。
“哐当!”
那些横梁在自己眼前时不时砸落,嗨得人不得不停步,身后传来许许多多的“萧将军”、“萧侯”,萧培陵也顾不得,只是直接望着含圣殿的方向冲。
才到含圣殿门口,便只见得整座宫殿都被大火吞噬,也就在他的目光之下,他看见沈焕冲了进去。
萧培陵要往里冲,被门口的玄霆拦住了。
“萧将军,别去了,太危险了!”
萧培陵看他:“江雁回出来了吗?我问你你家掌印夫人出来了吗?”
玄霆摇着头:“不知道,但里面太危险了,你别进去了!”
萧培陵推他一把:“走开!”
他往里冲,玄霆见拦不住,直接就抱住了他,把他往外面拖。
萧培陵眉心一拧,当即伸出手来,捏成拳头便用手肘朝玄霆后背击去。
他这半年身处疆场,身手早已不负当年那般花拳绣腿,一手肘下去,力若千钧,砸得玄霆身形一晃。
可玄霆还是死死抱住了他:“萧将军,不能进去!”
萧培陵隐约看见里头有沈焕的身影,当即又是一拳头:“滚开——”
他终于挣脱开玄霆,也顾不得太多,抓紧披风冲了进去。
火海中到处都是浓烟,看不见人。
萧培陵护住头:“雁回?雁回你在哪——”
他找不到人,只能循着堂嗣这边宫殿的格局往内室进,脚下一不小心踹了个人,萧培陵身形一僵低头,隐约瞧见那人穿的好像是太监的衣服,心神一惊,小心扶起那人来:“雁回?”
可当那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只是一个模样陌生的太监,并不是江雁回。
萧培陵心神一松,正要松手,那人却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刀就往他身上刺来。
萧培陵下意识扣住那人手腕,袖口的衣服却被划破,掌侧也被划出鲜血来。
他心中顿觉不对,急速后退,那人从地上跃起身来,一下子勒住他脖子,举刀又向他刺来。
密道之内,江雁回刚见到沈焕,惊得上前抱住了他:“你没事吧?”
沈焕搂住她,借着密室的火光,瞧见江雁回神思焦虑,微微一笑:“让你等久了,我没事!”
他松开江雁回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密道外去:“我们走吧!”
却就在这时,地面之上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
[雁回?雁回你在哪?]
是萧培陵的声音。
江雁回身形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到密道口的方向。
沈焕跟着她回头,眉心拧了拧,没说话。
刚才沈焕下来的时候,外面的火势江雁回看得清清楚楚,几乎是整个含圣殿都燃烧了起来,是以她庆幸沈焕能安然无恙下来,此刻乍然听到萧培陵的声音,她整个身体都紧绷了,看向沈焕:“他怎么在?”
沈焕凝着她的面色:“丽贵妃让他来含圣殿救你,我先进来,没想到他也跟进来了。”
“火势这么大,上面得多危险!”殷秀下意识说了一句,说完之后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当即捂住嘴。
江雁回身形僵持,沈焕欲拉她走,忽然又听见上头传来激烈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道,像是有人在打架。
“雁回,雁回你在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萧培陵的声音似乎被烟呛得艰难,却在大声呼唤江雁回的名字。
江雁回还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忽然又听见一声惨叫,这声惨叫也不知道是谁的,听着凄惨,江雁回猛然转头看向沈焕:“上面是不是不止萧培陵一人?”
沈焕凝眸看着她:“为防意外,我安排了死士,若有人阻止,死士会出手。”
“可萧培陵只是来救人的!”
“屋子里我安排了你我替死的尸体,只有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才能以假乱真,这样我们也能顺利脱身,但若在大火烧毁之前有人进屋发现了秘密,计划便会落空,到时候我们也走不了了!”沈焕握紧了她的手,“里面的人会替我们断后,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江雁回没说话,似乎在于心不忍。
沈焕抿紧唇,扣紧她的手拉她走,却发觉拉不动。
他回过头来看向江雁回,江雁回脸色分明发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得他死才行?”
沈焕面无表情看着她,甚至眸底逐渐阴冷:“不是他死才行,是他非要闯进来,雁回,这个计划我安排了大半年,如果我们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如果我们走了,萧培陵一定会死对不对?”
沈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底被灯光倒影的微小光芒轻轻闪烁,好似下一秒就能消失。
“能不能别杀萧培陵,我不像我们离开要以他的性命为代价,他一直也希望我离开这场是非中心,只要我跟他说清楚,他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
沈焕轻轻扯了下嘴角:“你别忘了,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江雁回浑身一僵,站在那里不动了。
沈焕扣紧她的手,不由分说:“走!”
江雁回被动跟上他的脚步,心神恍惚中,忽然听得上面一阵巨响伴随着一声惨叫,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离去的脚步声,倒像是昏迷或死亡之后最后的动静。
江雁回浑身一震,忽然就挣脱开沈焕的手:“沈焕,他是来救我才这样的,我不能让他死了,对不起!”
话音落,她转身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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