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自小跟着萧诚,所以他对萧诚和徐婉如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十分清楚。而今夫人给公子娶了郡主的庶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来京城走这么一趟。
只是长安一向只听萧诚的话,主子让他进京送个东西,长安虽然知道夫人和少夫人若是知道了,多半要不喜,可是仍旧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来。
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进了屋子,长安又听见门口丫鬟喊了句主簿,就知道是徐婉如府上的人。只是萧诚让他送来的东西,毕竟有些儿女情长的意思,长安一时拿不定主意,拿眼看了一眼徐婉如。
徐婉如知道他的意思,想来萧诚也不至于太过失态,送来的东西,总不至于见不得。就点头示意,让长安取了来看。
进京之前,长安倒是问过萧诚,这东西是否只给郡主过目。萧诚当时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明说。所以,长安觉得,毕竟只是一副画,给郡主府的人看了,应该也没什么。
长安解下斜背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个卷轴,双手捧着,呈给了花青。花青接过手,捧到徐婉如身前,缓缓打开。
画卷展开,却是沿着江河的山水画,细看应是初秋的景色,树丛林间,或有渔人垂钓,或有人相聚于高处赏景,依栏远望,看水中群鸭沉浮,望空中秋雁南归,颇有天长地久,时间就停在了这一刻,江水茫茫,乡关何处。
徐婉如自小跟着孙道隐,于书画二字上,虽不擅长,却也知道几分。见这画用笔顿挫,随意却宛若天成,大虚中却有大实,知道应该是名家大作。
长安见卷轴已经彻底打开,就开口说道,“这个洛河秋吟图,是我们家大公子给郡主的贺礼。”
徐婉如也知道,对于自己的婚礼,萧诚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庆贺的。若是今生没有阴差阳错,或许他们两人也能成一对佳侣。徐婉如对今生的婚姻,也曾经努力过一次。可是两人终究还是错过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强求,随缘而已。
萧诚这画虽是大家之作,却看不出来历,想来也不会太过贵重,徐婉如打算让人收下,还礼给靖远将军府,也就是了。
毕竟,一副没有名姓的秋游洛河,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礼物。也不知道,萧诚为何要让长安,这般风尘仆仆地赶来。又或者,他想送些什么,思虑再三,还是选了这个。徐婉如略有些沉疑,但是想到郭氏和徐婉淑,就不打算细究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见徐婉如收下画卷,长安一拱手,说道,“小人进京之前,公子还吩咐了几句,让小的务必告诉郡主。”
徐婉如让人赐座上茶,倒是打算听听长安的话,也不知道,萧诚究竟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画原是前朝福王的遗物,”长安指了指画轴,说道,“后来辗转到了公子手中。公子久在三边行走,对洛河一带的风物,自然十分熟悉。他说这画上的一切,便是他的所见所想。只愿郡主见了这画,就能看见他看见的山川景色。”
长安这话一说,花青和胭脂的眼里都起了不忍之色。她们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一段日子,府里上下都认为,以后靖远将军府的大公子,会是她们府上的大姑爷。谁想,兜兜转转,萧诚最后却娶了她们府上的二小姐。如今两人却不能相守,还要避开世俗人言,情深如此,却终究是错付了。这样的感情,最能触动年轻姑娘们的心。
徐婉如点点头,嗯了一声,吩咐人安排茶水饮食,让长安下去休息。
等长安出去了,徐婉如倒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从花青手中,接过了画卷,放在桌上,慢慢展开。她正看画呢,却见冯云在朝自己使眼色,就打发了花青和胭脂两人。
“冯主簿,”徐婉如看了一眼洛河图,问道,“这画,可有什么不妥?”
冯云背着手,踱到徐婉如身后,看着洛河图,却不说话。
徐婉如细细看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虽说是大家之作,却也止步于此。
“郡主听说过吧,”冯云看向徐婉如,“冯家跟谢家定亲之前,差点跟河间王府成了亲家。”
徐婉如点点头,冯绮雯跟河间王世子贺智两人,差点就定下了亲事。朱念心留给徐婉如的蜻蜓发簪,便是从这两家的定亲礼里来的。
冯云指了指萧诚送来的洛河图,说道,“这图的名字,也在聘礼的单子上。”
“你见过?”徐婉如吃了一惊,怎么又跟河间王府联系上了。
冯云摇摇头,“我当时年纪尚小,只听父母说过。这画说起来有番故事,所以聘礼的单子上,就放在了首位。所以我虽然没有见过,却听过大人的描述。”
说着,冯云凑近洛河图,细细看了一圈,说道,“跟我母亲说的,倒是相符。”
徐婉如按着他的示意看去,印章暗记,都和当年大家口耳相传的说法对的上号。但是,冯云当年终究没有看过原画,如今虽有怀疑,却不好确定。
冯云把画上的暗记,跟徐婉如简单说了一下,就转了话题,说起这画为何珍贵的由来。
据说前朝大梁安帝的时候,天下局势的乱象已现。安帝虽然手握实权,也颇有几分决断,可是独木难撑大厦将倾之势。当时有传闻说,大梁有个秘不示人的宝藏,而这个宝藏的地图,就藏在各地藩王的手中。安帝信了这个传闻,明令暗抢,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灭了多少人的家族,才把画卷,从各地藩王那边,收集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最后,宝藏没有找到不说,安帝也失了天下民心。安帝驾崩之后,接着的少帝哀帝,一个个都如流星一般,匆匆而过,没多久,大梁就彻底亡国了。
而后世人评说,也有人觉得,这个宝藏的传闻,才是压死大梁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