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部义从虽然是凉州军,但从一开始就独立在外,他人不是没有与董卓说过担忧,只是董卓态度很怪异,从不过问董部义从军中事情,若无重大事情,甚至连拉拢胡三入厅堂饮酒都无。
所有凉州将领都知道董部义从将领们的尿性,知道董卓对这帮家伙的态度,久而久之,即便董旻也不敢多说什么。
董旻急匆匆来到东城一处巨大军营,原本好好的街道早已被兵卒用着木头堵着,而且还在街道口建起左右两个箭楼,如同一个独立的森严小型城池,每行走一段道路,就可以看到一个改造了的冲撞车,像是随时应对厮杀似的。
数月来不知多少次前来山字营,即便如此,看到这些防御设施时,还是不由感慨。当他一路来到中军营地时,正见胡三按着个屁大娃娃抽屁股,旁边还有一妇人抱着一堆衣物不知所措,见到这一幕时,董旻又是一阵苦笑摇头。
“胡三你……”
董旻一阵摇头,但他却不能多说什么,心下甚至更愿意这些混蛋不务正业。胡三见是他,也松开了怀里的皮娃子。
“再敢弄得一身泥巴,老子打不好你!”
“哼!”
一旁的妇人与寻常妇人差不多,容貌比董卓府里的歌姬差了太多,更为重要的还带着个六七岁孩子,胡三再怎么说也是一万兵卒的营主,他若愿意,不敢说娶了多么尊贵的大小姐,取个小家碧玉还是可以的,但他偏偏就随意在雒阳寻了个这样的一个妇人。
将光腚娃娃扔给女人后,胡三这才一脸笑容招呼董旻入屋……
“三老爷若是有事,随意让人告诉一声也就是了,又何须亲自前来?”
董旻对胡三的“三老爷”很是满意,拍了两下赤裸着的肩背,脸上也带着笑意。
“你好歹也是虎娃手下大将,当好好娶个女人才是,三叔家中尚有一女,正是及笄待嫁之时……”
“呵呵……”
“就咱这样的粗汉,顶多也就寻个三娘子那样的婆娘,哪里能配得上二小姐?”
胡三一脸笑呵呵,从墙角提了个酒坛,一边与董旻倒着酒水,一边打趣。
“三老爷若想给二小姐寻个军中汉子,主公身边有不少英武小将,二老爷军中亦有悍勇大将,但咱觉得吧……咱凉州不缺刀头添血汉子,缺的是文人名士。”
董旻面色瞬间郑重,又重重拍了胡三肩背,饮下酒水后方才将董卓的话语说了一遍……
“胡三,你可明白兄长的话语?”
胡三有些诧异董卓的“欲取先予”计策,但还是微笑点头。
“不就是故意走走停停吗,还请三老爷与二老爷说,胡三听令!三日后便前往并州。”
董旻对胡三的听令很满意,又与他说了几句不痛不痒话语方才起身离去,胡三也将他送到营外,过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院中的妇人还在清洗一堆衣物,光腚孩子身上也穿了件短衣短褂。
胡三来到母子身前,或许娃娃害怕他再打自己屁股,躲在妇人身后不敢出来……
“咱可能要离开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带着孩子,幼军营要多照看一下,尤其要注意些卫生!”
“主公说了,若不想让孩子们染上时疫,就要卫生干净。”
胡三最后又多说了句,妇人与绝大多数顺来逆受的妇人差不多,听了他的话语有些不知所措,直至胡三准备去寻徐荣、董越……
“你……你还会回来吗……”
胡三看着低头不语的妇人,过了片刻才默默点头。
“三个月,咱顶多在弘农郡待上三个月,不过这话不要与其他人乱说。”
“……嗯。”
与大多数顺来逆受女人一样,女人像是很畏惧似的,胡三也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咱不在家,你就是营主三夫人,幼军营娃娃们要多照看一下,咱会安排好钱粮的事情,若真的发生了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去寻中郎大人。”
西园八营被狠狠揍过一顿,张杨所领河内军、於夫罗所领匈奴人,他们也都在董部义从手里吃过亏,胡三不相信这些人敢动手,敢抢夺他留给幼军娃娃钱粮的,只能是董卓带领的五千骑**,所以他要在这三日里,挨个与一干凉州将领交流交流感情。
胡三没意想到董卓会想到以退为进计策,但他认为这是极为精明的算计,也准备听令配合,可蔡邕不知道这一拖子事情,更是不知道山字营准备“回并州”的事情……
一素衣奴仆急匆匆奔入大将军府,将打听到的消息与主座上的何进说了一遍后,何进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了。
皇帝刘宏病逝,亲外甥刘辩登基为帝,亲妹妹成了垂帘太后,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何进就应该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了吧?
事实却是他想多了,与皇帝刘宏活着时候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中常侍蹇硕依然是上军校尉,而且还是皇帝病逝前的托孤重臣,陈留王刘协就托付给了他一个宦官。
陈留王刘协的存在始终威胁到了刘辩的皇位,即便刘辩登基了,刘协依然威胁着刘辩的合法地位,按理说这不应该,刘辩都已经登基了,已经成了事实的大汉天子,不足十岁的刘协又怎么能够威胁到刘辩的地位?
事实往往与“按理说”完全相反。
刘宏临死前并未确立太子,按照嫡庶长幼规矩,刘辩登基毋庸置疑,可大汉朝的皇位继承人若真的这么规规矩矩,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娃娃皇帝了,皇帝刘宏到死都没有确立太子,仅凭这一点,世人就足以有理由质疑刘辩的合法性。
若仅仅只是合法性的问题,刘协还不至于对刘辩的帝位造成太大的威胁,毕竟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带着群臣认可了刘辩的帝位,外廷文武的认同也就是天下文人士子的认同,有了这个认同,即便刘宏没有确立太子,刘辩的帝位也是合法的。
关键是中常侍蹇硕的态度,这个宦官名义上是西园八营实际统领,也变相的取代了何进大将军的兵权,皇帝刘宏将儿子刘协托付给蹇硕是何意?
何皇后变成了何太后是不假,但皇宫内不止她一个太后,还有一个太皇太后董氏,而蹇硕偏偏又贴靠在了董太皇太后身上。
董太皇太后是何太后的婆婆,西园上军校尉蹇硕在职权上大过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又比车骑将军何苗大一头,偏偏刘宏到死也没册立太子!刘协的存在自然极大的威胁到了刘辩的帝位。
事实还就是如此,刘辩都登基了,董太皇太后、上军校尉蹇硕、骠骑将军董重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也成了一套垂帘什么的,也着实把何皇后气得肚子疼,婆媳俩整日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大将军何进自然想一劳永逸,董太皇太后不就是借助了蹇硕的力量吗,把所有宦官全都宰了,自己不仅可以成为大权在握的大将军,何太后也能成为真正的垂帘太后,想是这么想的,何进也确实是这么劝解的妹妹,可……
一想到亲妹妹不愿意杀张让、赵忠等人,何进心下就满肚子火无处撒,皇宫内两太后斗得半斤八两,西园八营的兵权只拿到了大半,亲妹妹偏偏还护着张让、赵忠等人,不弄死了一群宦官,内廷就又与外廷斗了个半斤八两,这还没算上趴在河南县的董卓。
咋整吧?
何进愁得不行,一边捏着眉心,一边苦笑叹息。
“诸位,蔡博士无功而返,现在又该当如何?”
……
“本初,你可有良策?”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开口,何进不得不坐直了身体,直接点名了袁绍,可袁绍面对现在情况也是一筹莫展,沉思好一会也没有太好法子。
“孟德,你可有良策?”
见袁绍苦笑摇头,何进又看向眉头紧锁的曹操,希望能得到一个妙计。
曹操抱拳道:“操不认为需要尽除内廷宦官,只需要除去贼首,余者皆畏惧……”
“孟德,你这是妇人之仁!”
何进毫不犹豫开口打断,当今太后还是他亲妹妹呢,可那又如何?一群宦官不还是蛊惑住了亲妹妹?若让他们继续留在皇帝、太后身边,他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吗?
曹操眉头微皱,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大将军与皇权素来是彼此敌对,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直至大将军梁冀死后,皇帝将宦官推到了前面后,才逐渐演变成了内外廷的争斗。
弄死所有宦官,大将军拿到应该有的权利,大汉朝的政治争斗就会回到原有的轨迹,就又成了大将军与皇权之间的争斗,而现在的皇帝刘辩……
曹操内心并不愿意是这种结果,犹豫了片刻,还是郑重抱了一拳。
“大将军与太后是嫡亲兄妹,即便大将军与太后有何矛盾,那也是兄妹之间的事情,然……然那蹇硕却是外人,操以为大将军当先除蹇硕,蹇硕除去,西园八营则尽落大将军之手。”
“先掌大将军之实,次之再除内廷阉党。”
何进神色顿时郑重,身子微倾看向曹操。
“如何再除内廷阉党?”
曹操皱眉道:“阉党多为贪财专权之流,操以为,除之只需一狱吏。”
袁绍与一干人相视,席间坐着的不少人默默点头,张让、赵忠不知搜刮了多少钱财,也不知诬陷害死了多少忠良,想要揪小辫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他人纷纷点头赞同时,席间坐着的一人突然开口。
“孟德所言甚为稳妥,然又如何除去那蹇硕?那董卓又岂会坐视不理?”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府从事中郎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