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四方态度
咸阳宫外，百姓云集。
若是寻常时分，百姓们肯定不会在这皇宫大内之外多停留一秒。
虽然咸阳城内，没有人不会对着咸阳宫内产生向往，男人想要入朝为帅为士，女人们想要嫁给始皇帝为妃为嫔。
但是他们也知道，长时间在宫门外转悠很有可能会被守卫们当成间谍，甚至就地格杀。
然而今日，百姓们全都一反常态地，来到了咸阳宫外，跪在了地上。
皇宫的守卫们，并没有对这些百姓进行驱逐。
上一次他们见到这副情景，还是儒家情愿重开分封的时候。
不少老兵都记得，那天始皇帝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却下了一个看上去相当残酷的命令：
这些儒生愿意跪着就跪着吧。
但是要等始皇帝允许他们起来的时候才能起来。
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守卫们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心中叹了口气。
只希望这一次，始皇帝不要再下达那种命令。
毕竟在宫门之外跪着的，可都是曾经跟随他一统天下的老秦人。
而且守卫们也知晓，这些百姓跪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都以为，始皇帝要治无双谋反之罪。
最开始只是流传在民间的流言，后来被有心之人利用扩散开来。
而百姓们虽然不信的居多，也有很多人想要贡献一己之力，将谣言终结在自己嘴里。
谁曾想公子高直接带兵堵了无双的去路，这一下子百姓们全都信以为真了。
如今无双已经进入皇宫了一段时日，而宫门外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虽然已经有人将宫门口的情况报告给了皇帝陛下，但是皇帝始终没有派人出来解决。
他们这些门口站岗的小兵，这时候也只能听之任之。
毕竟这些人现在也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过，这么多人聚集在咸阳宫门口，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卧龙山庄内，萧何在听说宫门口聚集了无数百姓、跪地为无双求情的时候，直接大呼了一声“麻烦”！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为何萧何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会是这般反应。
“萧何大人，为何您说麻烦？
这么多百姓爱戴无双公子、为他请愿求情，不是很好吗？”
面对手下的询问，萧何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愚蠢！”
“你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吗？”
“愚蠢至极！”
“百姓为公子请愿求情，这么一说听得就像是公子已经被判处了罪名一般！”
“若是公子并非皇子，而是某个功劳已经震动皇权的大臣，就凭这一条就足以在朝堂之上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已经有人帮你承认了你的罪名！”
萧何痛心疾首地说道，他的这些手下有的时候确实无法跟上萧何的思路。
而萧何的话还没有说完：
“换一个角度来说，公子刚刚回宫，就有大量百姓聚集在宫门口为他情愿求情。”
“你说陛下会不会觉得，百姓的聚集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是公子在操控民意？”
“今日，公子可以操控民意为自己求情免刑，那么明天是不是可以操控民意，逼迫陛下退位让贤？”
“还有一点！”
“这么多人堵在宫门口，万一公子在咸阳宫内出什么事，我们连救援都做不到！”
“因为百姓太多，将宫门口完全堵住了！”
“而且他们注定无法冲入咸阳宫内，对我们来说完全就是营救公子的巨大障碍！”
“当年那些儒生请求陛下恢复分封，他们的下场你还记得吗？”
“当今陛下，根本就不是会被所谓的民意、大势，会因为所谓的请愿、求情就可以操控的！”
“陛下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自己的意志！”
“只要他相信公子，公子就是无罪的！”
“但是万一陛下不再信任公子，那就是全咸阳的百姓哭死在宫门口，陛下都不会抬抬眼皮！”
“现在，你还觉得那是好事吗？”
萧何的话，让手下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能想到，这其中竟然有如此门道！若不是萧何指点，那手下人恐怕就是五年十年之后，也不一定看得清、看得懂！
教训完手下人之后，萧何问道：
“我问你，胡二牛的锦衣卫，布置得如何了？”
这手下虽然相比萧何来说有些愚钝，但是绝对忠诚。
或者说，卧龙山庄之内没有不忠于无双之人。
听到萧何的疑问，手下连忙将最新的情报汇报了出来：
“胡统领刚刚传来情报，所有锦衣卫已经布置完毕。”
“全部都是按照萧何大人的指示布置的。”
萧何带点头，又问道：
“百战神机弩呢？”
手下回答：“公输姑娘准备的三十架百战神机弩已经调配到了各个小队。”
“只不过，神机弩全部都是以零件的方式进行运输的。”
“想要形成战斗力，恐怕还需要等待半个时辰，让操弩手进行组装、调试。”
萧何点点头：“半个小时，足够了。”
“还有一件事，萧何大人。”
就在萧何准备做一些其他的安排的时候，手下人突然汇报到。
“什么事？”
“锦衣卫胡统领汇报说，在咸阳城内，锦衣卫似乎发现了反秦余孽的踪迹。”
“从情报分析，咸阳城内的反秦余孽，应该是墨家和流沙的人。”
萧何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功夫处理反秦余孽的事。”
“公子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明白吗？”
“明白！”
手下大声喊道。
但是在喊过之后，他又有些不确定地对萧何问道：
“萧何大人，仅仅凭借锦衣卫和神机弩，足够救出公子吗？”
“我们有公输姑娘为我们研制器械，但大秦可是拥有整个公输家族！”
“而且，守卫宫门的禁军，和锦衣卫相比，战斗能力恐怕还要强出不少来。”
手下的话让萧何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晓。”
“冲击咸阳宫，也是我们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都是公子的嫡系，还是被秘密组建，一旦公子被清算，我们也绝对逃不掉。”
说道这里，萧何再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而且公子一旦被认定成谋反，就算我们有机会将公子救出来，这大秦帝国，恐怕也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不过，陛下的那些子嗣没有几个可堪大用。
从这公子高的表现之中来看，倒是一个个心比天高。”
“若是陛下真的逼走了无双公子，等到陛下百年之后，那些公子继位。”
“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六国余孽便会纷纷冒头。”
“我们也只能等那时候天下大乱，再出场了。”
萧何的话，让手下之人纷纷跟着叹气了起来。
“不过，”萧何突然话锋一转，“我们这也不过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而已！”
“根据我的分析，陛下将公子突然召回，不一定是为了治罪公子！”
“虽然公子被那些人上书说是谋反。”
“但是上书的那几人，毕竟只是一群文官。”
“只要问他们消息是如何得到的，便可以让他们无话可说。”
“陛下这次真正想要责问的，应该并非是无双公子，而是另有其人。”
萧何的话让不少人都有一种豁然开朗、雨过天晴的感觉。
有人凑到萧何身边问道：
“萧何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萧何摇摇头：“真与不真，完全是看陛下的意思。”
“我只希望，我没有猜错陛下的心思。”
“不然，我们真的可能要考虑最后的计划了。”
“对了，你说锦衣卫在咸阳城内发现了六国余孽？”
手下人点点头。
“那正好，可以稍稍利用一下他们。”
“告诉锦衣卫，对那些六国余孽，稍稍打草惊蛇一下。”
“不要透露自己的存在，但是也要让那些六国余孽，意识到有人在看着他们！”
被萧何盯上的六国余孽，正是在无双之前便离开了上郡前线的流沙与墨家等人。
他们不知何时，在咸阳城内获得了一个据点。
这个据点并非是普通的民房，而是一间客栈。
虽然客栈的楼宇是原本咸阳内便存在的建筑，但里面从老板到伙计都是新招的人。
而客栈人流量大，掩饰他们这些六国余孽的进出也较为方便。
只不过密谋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慎防隔墙有耳。
此刻正值上午十点，巳时过半。
伪装成伙计的墨家子弟打探消息之后归来，对领头的众人说出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至于咸阳之内流传的那些无双密谋造反的流言，他们这些人倒是相当清楚。
这个流言能够飞速到达上郡之地，在座的不少人都出了力气。
听到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之后，高渐离哈哈大笑，说道：
“暴秦果然是暴秦！”
“没想到无双这种人，都会陷入这种流言之中！”
“原本对那无双，对这暴秦，在见过边关的情景之后，我还刮目相看了一番，以为这暴秦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没想到刚刚回到中原，暴秦就给我们表演了这么一出戏！”
“真是好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高渐离的笑声中，竟然还多出了几丝悲苦的味道。
一旁坐着的卫庄倒是看起来相当淡定，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少见多怪：
“并非是暴秦如此，而是天下的君王皆是如此。”
“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赵国名将李牧。”
“李牧同样是抗击匈奴有功。”
“后来在秦国伐赵的战役里，李牧守城的本事，更是连王翦都奈何不得。”
“可惜最后，李牧不还是败在了王翦的反间计手中。”
“对于朝堂里的那群人来说，什么抗击匈奴的大将，什么守卫边疆的民族英雄。”
“都比不过他们手中需要被仅仅抓住的权利。”
“一旦让他们感觉自己的权利要收到损伤。”
“那么，他们便会不择手段地，来守卫自己的权利。”
“无论他们的对手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
“这就是人类自古以来的劣根性。”
卫庄说着，忽然愤怒了起来，手中为出窍的鲨齿将眼前的桌子上的一切都横扫到了地上。
他自己说的话，让他想起来几十年前，那个名为韩的国家。
明明是在大国的包围之下苟延残喘，但韩国之内的贵族依然在整天内斗不休。
大将军姬无夜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反而是不断地侵吞国库搜刮民脂民膏积累财富，甚至还想篡韩王的位。
丞相张开地守成不足开拓无能，却心比天高，对内一心想要跟姬无夜争高下，对外却委曲求全仿佛一条没有尾巴的哈巴狗。
韩王安更是昏庸无能，除了能够暂时的保持平衡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将自己的亲儿子韩非都逼得远走他乡，若不是因为李斯的存在，说不定韩非现在已经成为了秦王的上上宾。
还有……还有……
算了……
气得浑身肌肉紧绷的卫庄，突然泄去了心头的那口气。
现在愤怒，又有什么用？
韩国早就亡了，那些人也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想要鞭尸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现在卫庄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推翻这暴秦，创造出一个自己心目中的、全新的韩国。
然后让红莲回心转意。
将那些复杂却不切实际的思想从自己的脑海之中驱逐出去，卫庄再度坐下来，用他冷漠到极点的声线说道：
“无论如何，这一次也是我等的机会。”
“那无双确实有深谋远虑，这也意味着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一边问道。
“那无双身后，必然有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而如今无双因为背负着谋反的罪名入宫，我就不信，属于他的那些势力不会有所行动。”
“只要他们有所行动，我们就可以借此机会，下一步震惊天下的大棋——”
卫庄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鲨齿剑出鞘了一节，反射出粼粼的寒光：
“我们要借此机会，闯入皇宫，杀了那始皇帝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