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县东南城。
羽林左监徐勇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座庞大的茅草屋一点一点地往旁侧拉拽着墙垣。
“一……二……三!”
随着众人节奏一致的喊喝声,最后一段墙垣终于轰然倒下。土坯墙面砸在土地上,砸起了不少的粉末。
屋里的一个庞大的家具用几张大麻布蒙住,还用绳子紧紧地裹住,避免了被灰尘四溅。
刘病已戴着口罩,站在一旁负手站立,望着这个即将要送给曾祖的寿诞礼物,盘算着曾祖会给自己多少银钱,或者自己上奏一本,明码标价地告诉他值个十几万贯?
徐勇很是敬佩刘病已的奇怪点子,倒不是因为这个庞大而奇美的家具,而是这个非常实用的口罩发明。
不但他戴着,连正在拔墙的人都在戴着。通过这次亲身体验,隔绝灰尘的效果简直太棒了。
这样以来,以后若是御驾亲临狩猎,进入森林深处的障烟丛,完全靠着它做防御,再也不用戴难以缠绕又没多大效果的丝巾了。
徐勇还发现了,这个小发明还可以用在给敌人释放毒雾弹中,只要己方人人带着它,就能轻易干掉对方。
这样的小发明简直是征战匈奴的神器。
徐勇觉得应该向征战匈奴的将士们普及。
“郎君。”徐勇冲刘病已抱拳鞠躬行礼。
眼下,刘病已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他还是御批乞丐的身份,这样就很尴尬了,总不能称呼“刘乞丐”了吧。
刘病已这才从算账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还礼道:“徐左监,有何吩咐?”
徐勇见他彬彬有礼,对他的好感更胜一筹。
徐勇干笑一声,问道:“不知这样的口罩还有多少?我想多采买一些,这个可以用在前线征战里面,大量普及。”
徐勇这样一说,刘病已的双眼瞪大,眼珠子闪出了光芒。
这样的举动变化倒让徐勇暗暗吃惊,心说:坏了,这个小子又要出什么鬼点子了。他终于发现,每当他有这举动,肯定要来什么花花点子了。
果然,刘病已笑眯着眼睛,说到:“这个应有尽有,徐左监可以长期订货。如果想快点儿拿到的话,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订金,也叫预付款,供货就能先替徐左监做保证。”
徐勇惊讶地问道:“这个口罩,要的人很多吗?”
“客户非常多,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开春了。”
徐勇有些狐疑地望着手中另一个崭新的口罩,喃喃道:“做这个不难吧?”
他的意思是,东西不难做,别人也可以模仿着做出来,干嘛要从他这里订做呢?
刘病已微微一笑,听出了徐勇自己刚才说的话的怀疑。
虽然他怀疑的对象确实是诓骗他的假话,不过,刘病已哪能放过这次发财宰客的机会,眼看着流民都走了,自己的评书剧场官府不可能不加以干涉了,更重要的是疫情有些加重的苗头,像以往那样众人集聚,会存在传染瘟疫的风险。只能搞一些其他产业来营生了。
正好,徐勇的话点燃了刘病已的新思路。
刘病已笑完后,便回道:“别看这东西小而易做,其实里面大有玄机。一般的麻布有些生硬,戴着不舒服,而丝绸锦缎又有些奢侈昂贵,而且口罩大多是一次性的,浪费不说,还不值得。最关键的是我制作的口罩既厚实又透气,是采用了特殊材质,目前我真正寻找更好的材质不断补充进去,届时,口罩不但透气舒爽,还起到保暖,隔离外界脏东西的功能。不但会给人戴,我还会发明马口罩、驴口罩,让口罩成为士兵和马儿征战匈奴的必备物资,也会成为获胜的有力武器。”
刘病已索性呈出了一个完善的广告文案。
吹呗!做广告营销的不都这样吗?
再说了,当下也没有查办虚假广告的机构,吹得天花乱坠,吓倒那些企图模仿的商人,也能起到自保作用。
从一开始,徐勇便掏出了一捆竹简,将里面的一杆毛笔捏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毛笔尖儿舔了舔,开始在竹简上刷刷点点。
等刘病已说完了,他还没记完。
“徐左监写的什么?”
“我将你所说的话记录下来,等回头我写一份物资采购申请,呈给陛下,乞求向你常年采购口罩,也算是为前线征战的将士们做一点贡献吧,也算是我到前线打仗了。”
刘病已一听,羽林左监竟然有前线征战物资采办的权利,大喜过望。不过想想,也难怪,羽林军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亲卫队伍,装备肯定是最精良的。为了自己的安全,刘彻真舍得花钱。
刘病已发现了这个赚大钱的机会马上就有了,高兴地拍了拍徐勇的胳膊,低声说到:“等合作成功了,我抽出一部分红利给徐左监,一年下来至少也得数百两银子。”
徐勇一听自己还有钱可赚,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没想打自己的这点儿采办权利也大有用处。当下,对于呈报采买口罩一事便上心了,他计划着等回宫之后,抓紧书写出来,呈送上去,以免让这个肥鸭子跑掉了。
此时,茅草屋已经被扒掉了,堆积在四周的土坯也都清理掉,只有那个庞大的东西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望着这个庞大的东西,徐勇问到:“郎君,这么一个大家伙,我如今才能运进未央宫,还有陛下的寝室?”
这么一个大家伙,想进皇宫,门也没有啊。
刘病已微微一笑,“简单!它是由一块又一块的木材拼接起来的,我派一批工匠随你们一起进宫,他们会帮你们组装起来,你们只管负责好小心搬运即可。对了,现在就让他们拆解开吧,这么一个大家伙要想运到长安,不得把沿路的石门都拆了,还会招惹沿路百姓围观,闹不好御史言官又要上书弹劾你了。”
徐勇这次放了心,不过,他还是问到:“就算拆解开来,那么小的寝室门能进去吗?”
刘病已因为站地太久,腰有些酸痛了,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到:“能啊,连你的轿车都能进去。”
“啊?”徐勇顿时傻了眼,“既然如此,郎君为何要我把这庞大的茅草屋给拆了啊?直接拆解开放在车上不就得了?”
刘病已嘿嘿一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这不是看你们的壮丁比较多,我现场抓一下壮丁,帮我把这大房子给拆了。不用白不用,反正这茅草屋迟早要拆了。”
“啊?”徐勇无言以对了。
“哈哈哈……”刘病已仰着头笑着便走了,留下呆傻的徐勇一脸地憎恶。
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被这个小子给耍了。
……
随着最后一批流民被送走,偌大的城池里开始了大规模地拆除工事。
为了确保龙榻的安装万无一失,程谦带着工匠们随着羽林军一起进宫。
西南城拆房子的粗活儿也就由狗三儿负责了。
西南城的防疫措施还在加强。在刘病已的提议下,王谏在整个杜县下令,按照刘病已的防疫措施加紧防控。
刘病已上奏的有关防疫的奏章石沉大海,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瘟疫司空见惯的时代,怎么会单单对这一次瘟疫上了心思呢?
况且,搞防疫是要花钱的,各地方特别是郡国在民生治理上具有自主权,他们哪能为了一些看不见的瘟疫而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他们宁愿把这钱用来修筑城池,养兵蓄马,也不会把钱糟蹋在这上面。
刘病已还是挺欣慰的,整个杜县都行动起来,对过城人员实行严格的登记盘查制度,对于高烧的人立马拉入圈养地进行隔离。
效果在短期内看不到,但随着瘟疫肆虐严重,差距便立竿见影。
张欧如愿以偿地升了官职,并被调去了齐国临淄,官升一级为东海郡守,专门治理流民问题。
县令,或者说县令长,这个好理解,跟后世的县长相差不大,只是治理管辖的范围、人口有大小区分。县万户为令,不满为长,但刘病已发现,不管是管辖的人口多少户,当世人都是含糊地统称县令长,或者简化为县令。
说来,县这一地方基层机构还真是顽强。不管是从郡、县二级制,到州、郡、县三级制,还是到省、道、府、县四级制,县始终都是基层管制权。
此时实行的地方管制,分为郡、县两级。从县令升迁,自然便过度到了郡守。
“张欧名义上是治理流民,其实因为刘病已的对策,天下的流民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张欧此行,其实是得了一个肥差。”
当王谏将张欧调走的事情跑来告诉刘病已时,刘病已说出了这番话。
“郎君此话怎讲?”
刘病已望着满城忙碌的大清扫行动的人群,说到:“齐国管辖之地可是有泰山的,陛下可是还要进行封禅的。”
王谏这才明白过来。
但他想到刘病已之前定下的谋略,先将张欧明升暗降地遣走,随后再寻机办理他。可结果呢,还是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升迁。
刘病已看出了他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流民问题可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张欧因流民升迁,也会为流民跌落神坛,等着瞧吧。”
刘病已想到的是徐义之事,他们恰恰是在泰山、琅琊一带。
本以为桑弘羊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处理张欧一事,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想起刺客事件的当晚,张欧与苏二那次的见面,张欧一定是花了重金打通了苏文这层关系,才得以最终得了美差。
但人算不如天算。
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日了。索性让他们蹦跶个够吧。
王谏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张欧调走,县丞也因公调入京兆,连扈大都升迁为县尉,自己却戚戚然,毫无所获,不免有些寒心失落。
刘病已就等他这一状态。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刘病已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了许久的一捆竹简,递给了王谏,笑着说着:“把它给张欧,请他办理最后一件事。”
“这是什么?”王谏心不在焉地问到。
“桑大人推举你为孝廉。本来桑大人是要亲自推举你的,但考虑到你属于杜县管辖,还是由张欧行举荐之事,等京兆尹报到朝廷后,桑大人再给予批复即可。放心吧,桑大人已经跟相关人打过招呼了,保证举荐一路畅通。”
王谏大喜过望,竟然激动地脸色苍白,伸出去的手儿也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