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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都要
    晏孤飞先到了。

    在薛鳌行进了十余里的地方。

    他没有更多的思索,静默得有些骇人的春夜里,不说那宛如雷鸣般的车轮轱辘声,就连马匹和人体的呼吸,都是那样的清晰。

    以至于晏孤飞在老远就注意到了官道上的队伍。

    这还得谢谢薛鳌,若非他那暗夜里依旧耀眼的华丽春衫,他尚不能远远断定这就是薛鳌的车驾。

    只不过是薛鳌心急掀帘,手指上的戒指发出的一抹亮光,晏孤飞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射向重重护卫中的马车。

    薛鳌的武功他自打亲手断了他的腿之后,就再没有见识过。

    之前也没有,因为之前薛鳌用不着。

    不管薛鳌武功如何,江湖传言如何神乎其技,也无论晏诗此时在不在马车里,他都要舍命闯上一闯。

    严天行就在身后,倏忽能到。他没有时间。

    惊鸿刀半空中就已出鞘,直劈暗夜里泛着猩红的马车。

    而前方,就是薛鳌露出的半截身子。

    他的脸已经完全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鲜朗,却将当年的阴狠乖戾深深的印刻进了肌骨深处,面上反显出一股疯狂之下的平静来。

    薛鳌当然看见了晏孤飞,他甚至比晏孤飞更快,更早就认出了他。

    他对于晏孤飞的想念,可以说比晏诗都要更深重、更刻骨。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哪怕相隔十余年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断腿的疼痛好似重新被唤醒,然而薛鳌却不再发抖。想得太多,梦得太多,他早已经练习了千万遍。

    当这一幕真正来临,他无须颤抖,也不允许自己颤抖。

    所以他看着他,向自己而来。

    向死亡而来。

    薛鳌攥紧了手指,却没有动。

    因为薛家护卫已经动了。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全副武装齐刷刷的劲弩,京都守备军才有的精良装备,竟然出现在薛家护卫丛里。

    他们早有准备,此时已对准了尚在空中的晏孤飞。手指轻轻一松,铁制箭头的羽箭就会如漫天飞蝗,将空中的夜鹰扎成个死刺猬。

    “薛璧在哪!”

    薛鳌喝问!

    晏孤飞没有回答,却笑了。

    “无耻!”

    薛鳌怒叱,“给我……”

    “住手!”

    一声脆喝打断了薛鳌,冷峻而又清朗,夜莺般响在众人耳边。

    晏孤飞的目光骤然发出无比灿烂的光华,黑夜里星辰一般。

    “不然我就杀了他!”

    马车外阿雀的手势刚要下落,闻言倏然僵在半空。

    他转头望来,车帘已被扯下,车厢中的情形不只有他,连同许多薛家护卫也能一目了然——

    晏诗的辟水剑正抵在薛鳌咽喉,不!视线好的人,已经能看到薛鳌颈边细小的血丝开始沿着剑锋流下。

    薛鳌不敢置信的看着晏诗,目光冷得骇人。谁也不敢直视主子此刻的脸色。

    “好,很好。”一字一句,雪珠似的从薛鳌嘴里吐出来。

    “晏姑娘你……”阿雀还想说什么。

    “你们不信?”

    晏诗说着手腕轻轻一振,一线鲜血渐出车外,落在石头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所有人都似乎听到自己人头落地,视线落在了阿雀身上。

    此时晏孤飞已经落地,就站在车门不远处。

    阿雀没有别的选择,“收手。”他冷言道。

    “你的药解了?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吧,”薛鳌目光闪烁着疯狂。

    浓重的杀气连几丈外的晏孤飞都感觉到了。

    “薛鳌!”

    晏孤飞伸手大喊。

    “别动!”

    处在漩涡当中的晏诗亦几乎同时出声。薛鳌的杀气令她浑身毛孔都炸开,头皮发麻。

    虽然不知道薛鳌要干什么,也许有无数的手段反击,但她只明白一点,剑上加力,压向薛鳌侧颈更深处,“我保证,你一动就死。”

    “死在我爹面前,你甘心吗?”

    “不划算的。”

    晏诗说着,冷汗已从后背冒出,辟水剑却更加稳定。

    “薛鳌,好久不见。”

    晏孤飞缓步走近。

    “站住!”

    阿雀拦在他身前,双锏在手,身姿戒备。

    “让他过来。你退后。”晏诗又道。

    “我不会伤害他。”晏孤飞见一脸挣扎的阿雀,言道,“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阿雀依旧警惕,多年前晏孤飞亲手折断薛鳌双腿的画面,就在他眼前。那一次的责罚差点要了他的命,教他如何能忘?尽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护卫。

    “阿璧很记挂你……”

    “住口!不许你这么叫她!”

    薛鳌突然大喝,不顾身旁的剑,怒气狂飙。

    惊得晏诗差点失手,赶紧将剑移开。

    “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同诗儿为难。”

    晏孤飞脸上闪现出复杂的神色,痛惜的看着薛鳌,继续走近。阿雀眼睁睁看着他同自己交错而过。

    “爹,交给你了。”晏诗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嗓子多么的干哑。

    挟持薛鳌,这不是她计划内的事情。若不是眼看着老爹在连弩的枪口下,她也许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行为。

    连点薛鳌身周几处要穴,晏孤飞将薛鳌背在背上,缓步而出,晏诗紧随其后。

    “当年的事……”晏孤飞胸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想听什么当年。”薛鳌冷冷打断。

    “她终究要回来的,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趴在晏孤飞的背上,薛鳌的表情简直如同死人一般。就连阿雀,脚步紧跟,却眼神躲闪,不敢去看。其余护卫更是大气都不敢舒,尽皆垂着眸。

    “放了她吧,”晏诗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连阿雀都听不到丝毫。“娘亲很开心,你也希望她幸福的,对吧,舅舅。”

    薛鳌浑身被制,无法动弹,自然也无法侧头去看晏诗。

    但他的侧脸,已有数条青筋暴起,似张牙舞爪,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狰狞。

    “阿雀动手!他不敢杀我。”这就是薛鳌的回应。

    薛家训诫,素来按主子命令行事,无论这个命令有多荒谬。因而阿雀和众护卫闻声,再不犹疑,立即抢上前来,双锏临身。

    “薛鳌,你一定要逼我吗?”

    “你已经断了我的腿,你要再敢杀了我?她会怎么看你?她还会留在你身边吗?来啊,动手啊。”

    一剑挡开斜刺里杀来的长枪,晏诗将辟水剑尖抵在薛鳌后心,“阿雀!”

    “他不敢杀,我敢!舅舅而已嘛,算不上亲近是不是?”

    阿雀右锏缠住惊鸿剑,左锏阴狠的朝晏孤飞另一只托着薛鳌身体的关节处砸去。

    忽闻“噗”的一声轻响。

    阿雀就算没听到,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迅速撤招,同时惊叫“住手!”

    “住手!”他又喝了一声。

    薛家护卫不敢妄动,辟水剑还在晏诗手里,另一端则在薛鳌后背。

    “晏姑娘,主上待你不薄。”

    “所以你别逼我。”晏诗面色冷峻,其实心跳得厉害,自己其实也不确定辟水剑深入几分。

    “让他们走。”阿雀索性沉声将手一挥,命薛家包围圈让出一条口子。

    来到密林边缘,“你先进去。”晏孤飞冲晏诗吩咐道。

    晏诗将剑一抽,鲜血瞬间挥洒。

    “主上!”

    有人叫道。

    薛鳌看向晏诗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句,“她和阿姐,我都要!你等着。”

    若有若无的叹息自晏孤飞身上散发开来,将薛鳌抛给阿雀,他转身离开。一声话语响在众人耳边

    “若动她们,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