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秦国人？”
章邯眉头一挑，道，
“这个词儿还挺新鲜的。”
以前秦人是没有新老之分的，但随着大秦铁骑踏破韩赵魏三国，这个词儿就开始出现在人们的嘴里。
新秦人，就是六国遗民！是战败国的百姓！亦或是在别国日子过不下去，主动加入秦国的平民。
老秦人嘴里说这个词儿的事情，总是带着几分优越感！
老秦人，是高高在上的胜者！
新秦人，则是战败投降的败者！是失意落魄归秦的人！
两者身份虽同，却又不同。
章邯翻开卷宗，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秦王政十七年，由一个楚人商贾带着办理了验传，成为了秦国黔首。”
他轻声念道，
“并在咸阳开办了一家饴糖店。”
“秦王政二十二年，捐献一千石良米，赐爵一级，成为公士……”
爵位升迁，乃是秦人最重要的事，府衙也很重视！
故而，刚刚升的爵位都已经记录在案，备份在了府库。
“……这么说来，这秦风原本是楚人？！”
章邯喃喃道。
他忽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能让某两件事联系起来的信息！
但思索良久，却又没什么头绪。
“是啊，他是被楚人带来的，能不是楚人吗？”
蔡主吏翻阅着竹简，漫不经心的道，
“有了秦人的验传，就真的是秦人了么？呵呵……”
“那怕去需要几十上百年的同化才行！就像当初商鞅用律令约束老秦人一样！刚开始都是互相不信任，不配合的！”
“唯有慢慢的习惯大秦的严法，接受大秦的文化，潜移默化多年之后，才能真正认可自己秦人的身份！到那时，老秦人也不会再叫他们‘新秦人’了。”
章邯点了点头，对这话表示赞同。
燕赵多义士，齐楚多游侠。
这些人有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侠以武犯禁”！
六国宽松的制度，能让这些义士游侠如鱼得水……
但若是哪天天下一统，全都成了秦人！
那不好意思。
大秦最讨厌技击游侠，最憎恶目无王法的人！
届时，他们一定会感受到，什么叫秦法的严酷和残忍！
从“新秦人”到“老秦人”，没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用血的磨合，是转变不成的！
“秦风的信息我已经全都知悉。”
章邯收拢竹简，正色道，
“看来他在咸阳并无亲人兄弟，唯一一条线，就是那个带他来秦的楚人！”
“蔡主吏，务必帮我找出他来！就这一个人，我需要知道他是谁，什么身份！”
“拜托了！我若完成任务，你也有功劳！”
他也知道，一昧的强压催命没用。
随手画张大饼，或许能够让这位熊猫眼蔡主吏更有动力。
果然，听到这话，蔡主吏顿时来了精神！
“有功于谁？是你的上峰，还是……”他指了指房梁，小心翼翼的道。
天花板，自然指的是大秦的天——秦王！
章邯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好！我加油找！”
蔡主吏只觉得一股激情涌上心头，他热血沸腾的道，
“为王上做事，我岂可懈怠？”
“今夜，我一定要找出这个楚人来！”
话音落下，他便是全神贯注的翻阅卷宗，效率暴增一倍！
“我也来帮你吧！来人！”
章邯也走到书架旁，取下竹筒，喝令道。
“都进来，寻找和秦风有关的信息！”
“早点完成任务，我们就不会受到王上的责难。”
唰唰唰！
外头瞬间有十几个玄衣人走了进来，迈着整齐划一的步调，安静肃穆的翻阅卷宗。
有他们加入，这一仓库的卷宗，或许能快点查看完！
不是章邯不想再多增添人手，主要是黑冰台的机密任务，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知道的人多了，就会走漏风声！到时候秦王震怒，谁担责？
所以……唯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哗啦啦……
哗啦啦……
十几个人动作都差不多，翻看卷宗，又复位，再打开下一个卷宗。
周而复始……
时间迅速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转眼间，东方已经显露出一丝鱼肚白。
他们，竟然是奋战了一个通宵！
偌大一个仓库的卷宗，他们已经查看了大半！
“哈——”
蔡主吏打着哈欠，强打着精神，机械般的翻看着卷宗。
打开，收拢，再打开，再收拢。
就当他眼皮子快要合拢的一瞬，他忽然在竹片上看到了“秦风”两个字！
蔡主吏：“！！！”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他激动的跳了起来，引得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章邯瞬间没了困意，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这是那家店的卷宗！上面写着……”
蔡主吏连道，
“楚人工匠云林，携秦风至咸阳，为秦风办理了验传，并开了一家饴糖店！”
“对上了，对上了！终于对上了！谢天谢地啊……”
他都快激动哭了！
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做了！
“云林！”
章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道，
“我记得，这位是墨家人物吧？十几年前，好像还挺有名气的……”
“工匠身份，这算是对上了！”
“现在，我只需要从云林入手，继续查探即可……呼，王上那边总算是有进度可以汇报了……”
他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秦王性急，对属下的效率要求很高。
要是他连续三次问你，你都拿不出实际进度来的话，他可能就要斥责厌恶你了。
更严重的是，他会觉得你是废物，直接让你滚蛋！换人！
也正是因此，章邯才有很大的进度压力！毕竟“长公子”的事儿，他还没有丝毫的苗头。
还好，关于秦风的重大进展，暂时足以交差了。
“得了，蔡主吏辛苦！”
章邯吩咐身旁的属下抄录了几分，而后招呼道，
“回去睡吧！”
“我也要回去睡一觉！困死我了……”
他打着哈欠，带着属下离开。
白天美美的补个觉，晚上就进宫汇报此事的进展！
“好……”
蔡主吏朝着章邯拱了拱手，然后两眼一闭，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一秒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