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府邸。
虽是中车府令,伺候秦王左右,但赵高却并没有太高的爵位,所以他的府邸也并不豪华,只是个中型院落。
这一日上午,他才坐着马车,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阎乐早已等候多时。
“妇翁,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赵高撇着身上的灰尘,阎乐连忙起身相迎。
“昨儿王上又是通宵理政,我自然也陪了一宿。”
赵高打了个哈欠,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一把脸,道,
“临早上,王上才睡了一个时辰,我也打了个盹。而今天又是朝会,还得替王上准备朝会。”
“这一顿折腾,这会儿能回来就算是不错了!下午休憩会儿,晚上还得进宫当值。”
阎乐听完这番安排,不免有些咂舌。
“不是我说,妇翁这也太忙碌了!”
他为赵高打抱不平道,
“每天都要照顾王上,王上离开你一天都不行呐!”
“按理说,您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王上,屡屡主持朝局,可王上却没怎么给你封赏过,如今还是个五大夫爵,连下卿都不是!”
“连小婿的爵位,都快追上您了!王上啊……真有点刻薄寡恩!”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还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
诽谤秦王,是要杀头的!
“爵位?呵呵,你懂什么!我巴不得没有功劳,永远不升爵!”
赵高一边解开腰带更换常服,一边嗤笑道,
“别人或许会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升爵,如何封侯,可我宁愿降爵!”
“你看看那王翦,他是功劳大到能封侯,可现在不也告老还乡,成了乡间一农夫了么!”
“空有一身能力,可王上却连一丁点权力都不放给他,一个兵他都调不动!就这样,还依旧被王上所忌惮!”
“你说,他这爵位高,有用吗?”
阎乐微微一怔,陷入了思索。
“再说我,我虽然没什么爵位,也没什么权力,但我时刻跟在王上的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尽在掌握!”
赵高屏退左右,淡然道,
“因为我无权无势低爵位,所以王上很信任我,他不会忌惮我!”
“有些时候,他需要做一个决策,举棋不定时需要一个能议论的人,那我是当仁不让!我的意见,有时甚至可以改变王上的想法,影响国策!”
“你说,我这算是有权有势呢,还是无权无势呢?”
阎乐一拍大腿。
“厉害啊!”
他马上朝着赵高投去敬佩的眼神,极力赞叹道,
“王翦虽贵为侯爵,其权势亦完全不如妇翁矣!”
“妇翁乃秦王近臣,背靠秦王,受王上宠信,这才是最大的权势!”
小婿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高闻言,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若非阎乐是他唯一女儿的夫婿,是他的心腹,他是绝对不可能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的!
“让他们都去争着立功得爵吧!我只愿时常伺候在秦王左右,为秦王所信!”
赵高目光深邃,轻声道,
“总有一天,我会有机会,从借势变成掌势!”
只这一句话,他的野心就全然暴露!
“阎乐,我不想得爵,但你得一步一步往上爬,不可懈怠。”
赵高又教诲道,
“我站在高处,有势加持,但毕竟脚下空虚。”
“而你,就要去积攒声望,积攒势力,为我填补这一部分的空虚!”
“如此一来,将来王宫有变,你我翁婿二人合力,可定天下!”
阎乐神色一肃,拱手道:
“唯!谨记妇翁教诲!”
赵高这一番,也算是费心费力在教诲扶持这个女婿。
他身为阉人,能够依靠信赖的人不多,而阎乐,是他选中的好苗子!
倾心培养,将来或许可养成参天大树,为他遮挡风雨、保驾护航!
“对了,你今天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赵高随口道。
“妇翁,的确有一件要紧的事!那红糖店主秦风……似乎已有靠山!”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咬牙切齿,露出身上的紫青淤痕,恨恨道,
“今日把他下狱,他不但不从,反而还把我殴打了一顿!”
“您看……这,还有这,全都是被他打的!”
说着说着,他竟是有些委屈。
“嗯?!”
赵高起身,迅速检查了一番阎乐的伤痕,皱眉道,
“还好,只是皮肉伤。”
“他怎么敢打你?你堂堂一个狱吏,竟然会被一黔首殴打?!”
“速速说来!”
阎乐有些羞愧,但还是将今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妇翁,我也想以牙还牙,把他彻底废了!但他那语气神情,又不像是作假!”
阎乐连道,
“妇翁告诫过小婿,为人处世一定要谨慎!所以,我没有妄下杀手,还将他转移到了楼牢,以防他出意外。”
赵高微微颔首。
“你能受此屈辱而隐忍不发,先来向我求证,这很好。”
他欣慰的道,
“不枉我教诲你一场。”
随后,他又沉声道:
“咸阳卧虎藏龙,许多势力,是你妇翁我暂时都不敢触碰的!”
“若他的靠山真是那些大势力,我们这次也只能认栽,还得带着你登门赔礼致歉……等以后再看有没有机会报复回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阎乐点了点头。
“这我知道,若他背后真是孟西白三族那样的存在,小婿必定忍下屈辱,去登门负荆请罪。绝不会坏了妇翁根基!”
他冷冷的道,
“但小婿调查之后认为,他极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妇翁可曾听说过,咸阳有姓尹的权贵?”
“我从府衙兵的口中得知,那小子的靠山,似乎是一个叫尹正文的人!”
“可我查来查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咸阳有这号人物……或许妇翁见多识广,认识这号人物?”
他扎根咸阳几十年,无论大小人物,就算没见过,也绝对听说过!
除非,对方是什么隐世大佬。
“尹正文?”
赵高皱着眉头,喃喃道,
“好奇怪的名字……”
“别说是在咸阳,我大秦就没有姓尹的人!更没有姓尹的贵人!这点我可以确信。”
他忽的玩笑道:
“姓赢的贵人倒是有,且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