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四天后,叶文洁去还书。
记者住在连队唯一的一间招待房里,文洁推开门,见他疲惫地躺在床上,一身泥水和木屑。
“今天干活儿了?”叶文洁问。
“下连队这么长时间了,不能总是甩手到处转,劳动得参加,三结合嘛。
哦,我们在雷达峰干,那里林木真密,地下的腐叶齐膝深,我真怕中了瘴气。”
记者说。
“雷达峰?!”叶文洁吃惊道。
“是啊,团里下的紧急任务,要围着它伐出一圈警戒带。”
......
有不少观众注意到了叶文洁的神色变化。
“为什么她听到‘雷达峰’这个地名时,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不知道,但我感觉这地方多半会是视频后续的重点,先圈起来!”
“没错,我现在已经懂了,看这视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
记者接过叶文洁递过来的书,小心地放到枕头下面。
同时从那里拿出了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递给她。
“这是那封信的草稿,你看看行吗?
“信?”
“我跟你说过的,要给中央写信。”
信的字迹很潦草,但立论严谨,内容大致上是从各个方面论证了:
建设兵团的大垦荒将带来严重后果。
“写得很好。”叶文洁看完后赞叹道。
记者点点头:“那我寄出去了。”
说着拿出了一本新稿纸要誊抄,但手抖得厉害,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
“你们看,他装起来了,看来早有谋划啊!”
“卧槽,叶文洁不会就这么着了他的道吧?”
“不对啊,看他的脸色,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装的呢?”
“真不是装的,你们不知道,我用过油锯。
第一次使油锯的人都是这样,手抖得可能连饭碗都端不住,更别说写字了。”
“看你这么说,我更觉得他是演的了,特意去砍了几棵树,就为了演得足够逼真!”
......
在观众们担忧的目光中,叶文洁接过记者递来的笔。
“我替你抄吧。”
说完她就在一张纸上抄了起来。
“你字写得真好,你是学物理的?”
记者问。
“天体物理,现在没什么用处了。”
叶文洁回答,没有抬头。
“那就是研究恒星吧,怎么会没用处呢?
现在大学都已复课,但研究生不再招了,你这样的高级人才窝到这种地方,唉……”
对此,已经预感到事情走向的人都向这个记者投去鄙夷的目光。
演的真好啊!
但人们不知道,其实这名记者当时的确是出于一片真心,想要向上级反映一些问题,
并且同样也是真心对叶文洁的处境感到惋惜,只不过他的这片真心最终还是酿成了大错。
信抄完后,叶文洁又按记者说的地址和收信人写好了信封。
这个时候,人们才终于知道这个记者的名字叫白沐霖,不过他的名字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
字幕:三个星期后。
这天中午,叶文洁被从伐木场紧急召回连部。
一走进办公室,她就发现气氛不对,连长和指导员都在,还有一个表情冷峻的陌生人。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旁边两件东西显然是从公文包中拿出来的。
那是一个信封和一本书,信封是拆开的,书就是那本她看过的《寂静的春天》。
“叶文洁,这是师zheng治部来调查的张主任。”
指导员指指陌生人说,“希望你配合,要讲实话。”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张主任问,同时从信封中抽出信来。
“不,不是我写的。”文洁惊恐地摇摇头。
“可这是你的笔迹。”
“是,可我是帮别人抄的。”
“帮谁?”
“是帮那位上星期到连队来采访的《大生产报》记者抄的,他叫……”
“叶文洁!”张主任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
“我警告你,诬陷别人会使你的问题更加严重。
我们已经从白沐霖同志那里调查清楚了,他只是受你之托把信发出去,并不知道信的内容。”
“他……是这么说的?!”
叶文洁声音中带着颤抖。
张主任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起了那本书。
“你写这封信,一定是受到了它的启发。
这本书从唯心史观出发,宣扬末世论,
借环境问题之名,为资本主义世界最后的腐朽没落寻找托辞,其实质是十分反动的!”
“可这本书……也不是我的。”叶文洁无力地说。
至此,她知道自己已经掉到陷阱的底部,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下午派两个人,把她和这些罪证一起送到师部去。”
张主任面无表情地说。
字幕:半个世纪后,历史学家们一致认为,1969年的这一事件是以后人类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