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绾和傅琮凛在避暑山庄待了好几天。
难得没有其他事情,两人的生活慢下来,倒是有闲情逸致来联络感情。
尽管傅琮凛时常被时绾气到无言,但她现在很有手段,自己有错不低头就算了,还要可怜兮兮的卖惨。
傅琮凛指着说她,少得寸进尺。
时绾便捧着肚子唉声叹气,说什么儿子爸又在发脾气了,可不能把坏习惯给儿子学到。
傅琮凛看着她,顿时一阵没脾气,干脆不搭理她。
也仅仅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夫妻间有时候的拌嘴也是一种情趣,关键在于分寸是否拿捏得当,很显然,时绾经验丰富,是以傅琮凛频频吃瘪。
最终他一琢磨,得,欠她的,随便她怎么闹腾。
下午时,时绾就跟傅琮凛说好了,她想要去吃山庄里的老火锅,傅琮凛没意见,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
连同魏行洲他们一起。
傍晚时前往的路上,傅琮凛接到一通电话,那头语气火急火燎的,连忙催着他回去。
傅琮凛脸色都变了。
时绾就在他身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一拽,有点吃疼的抽气了一声。
抬眸就对上男人深深发沉的眸眼。
时绾不明所以,等他冷着脸挂了电话后,急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琮凛放下手机,漆黑的眸子分辨不出喜怒来,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色,男人皱着眉,嗓音低哑:“爷爷摔了,现在在医院。”
时绾心里顿时一咯噔,“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吗?”
傅老爷子一大把年纪,摔一跤,无论轻重无疑都是惊吓人的。
“就今天,人没什么大碍。”
时绾心里的石头也没落地,她抓住傅琮凛的手,“我们现在就回去来得及吗?先回去看看爷爷,我心里不踏实。”
傅老爷子对时绾向来是和蔼可亲的,时绾知道,眼下也是真的着急。
电话是段素华打来的,也是急急忙忙的催促着傅琮凛带着时绾回去。
也并非像傅琮凛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大碍。
老爷子股骨头骨折,需要做手术,原本老爷子的腿脚就不便,这一摔无异于雪上加霜,考虑到身体原因,还有承担一定的风险,起初选择了保守的治疗方法,老爷子却硬气坚持手术。
估计也是疼得厉害,忍受不了,傅光明犟不过他,在医生的几次三番保证下,才签了字。
傅琮凛第一时间买了机票,带着时绾回酒店收拾东西。
时绾忙手忙脚的,急躁得摔了瓶润肤水,玻璃碎片掉一地,她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扎进脚底,疼得她登时落泪。
傅琮凛从室外听见动静走进来,脸都黑了,连忙把人抱在一旁,包扎后让时绾老实待着,哪里都不准去。
时绾也懊恼,坐在沙发上也不去给傅琮凛添乱了。
没吃晚餐,就在飞机上将就的。
可能是胃口不好,也可能是担心过度,时绾的脸色苍白。
傅琮凛让空姐拿了小薄毯给她盖上,把人半揽在怀里,不多时发现自己的肩膀有湿意,捞起她的脸一看。
眼泪花就在她眼中打转。
傅琮凛心头一窒,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极尽耐心和温和:“怎么了?”
时绾抬手掩面,闷声道:“没事。”
“是不是脚疼?”
“嗯。”
时绾瘪了嘴,肩膀都在抖。
傅琮凛把人抱紧了些,语气坚定而低沉:“没事的,不要想太多。”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背脊,平复她的情绪。
后面时绾睡着了,傅琮凛垂眸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傅琮凛和时绾抵达江城市中心医院时,医院外已经有闻声而动的媒体记者早早蹲在了门口守着。
傅老爷子住院是一件大事,也不知道从哪里放出去的风声。
傅琮凛护着时绾往里走,周边还有安保人员冲上来拦着激动想要采访的记者们,一时间人头攒动。
医院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时绾在里面待了片刻,就忍不住地泛起恶心。
跑到洗手间吐了好一阵,才扶着傅琮凛的说她没事。
他们到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做完手术,正在修养,此前那个傲性威严的人,躺在病床上面如白纸,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油尽灯枯的衰败感。
时绾的鼻尖又忍不住地一酸。
傅琮凛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她先出去。
张燕也在这里。
傅琮凛便把时绾交给了她,自己去找他爸商量一些事宜。
张燕这段时间都是住在老宅的,也是她第一个发现老爷子摔倒的人,被吓得不轻。
她看着时绾泛红的眼,叹了口气。
母女俩并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张燕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眼里格外的纠结,最后还是把时绾叫到一旁。
看了看她,主动的去握住她的手,“绾绾啊,妈知道我有很多地方都对不起你,什么事也都是向着你弟弟的,可我们老时家,就你弟弟得顶着,也是我唯一能对你爸做的一件事情了……”
时绾不知道她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抽回自己的手,脸上没什么情绪:“嗯,我知道。”
张燕一向重男轻女的,她心里明白。
张燕的手空落落的,时绾的回应也很平淡,她讪讪的干笑了两声,随后才道:“你既然都已经和傅少爷复婚了,也怀了孩子,就好好跟着他过,不要再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闹矛盾了。”
时绾轻微的蹙了下眉,她现在忧心着老爷子,实在没什么精力来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妈,您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她以为张燕肯定是想要钱,毕竟她怀着傅家的血脉,有底气,张燕狮子大开口也不是不可能。
张燕没听出她话里的潜意词,“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跟傅少爷好好过日子……”
时绾一只脚受了伤,她也不宜久站,便扶着墙面去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张燕还过来搭了把手,看见她一只脚稍微垫着,问了声:“你腿怎么了?”
“没事。”
张燕:“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万事小心谨慎,别那么毛毛躁躁的。”
她还在继续念叨,时绾就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回答。
张燕说得嘴巴都干了,看见她木着脸,顿时又想颐指气使一顿,到底是忍着没发火。
只没什么耐烦心,板着脸说:“我后天就回去了,不会留在这里给你丢脸。”
时绾这才给了个反应:“好,您路上注意安全。”
人生老病死,是一种常态。
时绾从小到大,真正面临过的,只有她父亲那一次,让她意识到,人一旦死亡,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再具体一点,就是她之前那个还不足三个月的孩子。
刚才她在病房里,看了老爷子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第一眼。
太窒息了,仿佛有什么在不断的勒紧她的脖颈,让她难以喘息。
等傅老爷子的情况稳定下来,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来医院看他的人也不少,尤其远山董事会的。
有着什么心思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理清楚。
尽管老爷子早已隐退多年,但始终是远山的一座大山,如今这座大山险些摇摇欲坠,心思活泛城府极深的人,是削尖了脑袋也要上来分一杯羹的。
傅琮凛最近公司医院两头跑,短短几天,人的轮廓就更瘦削了些,段素华瞧着心里眼里都急。
便让时绾直接住到老宅,反正她闲来无事,医院那边也不需要她去,就只帮着给傅琮凛送餐食就行。
傅琮凛最初是没有同意的,但是有天晚上时绾腿抽筋,就开始跟他发牢骚。
“你天天都那么忙,也没什么时间陪我,我去找你也不行了吗?”
傅琮凛手摸着她脚底结痂的地方,没吭声。
时绾仰躺在床面,口吻随意:“不会是藏了什么小娇娇在公司里,怕我这个正主去逮着人……”
傅琮凛动作一顿,抬眸扫了她一眼,“晚上吃多了吧你。”
就爱没事挑事,惯的她。
时绾摸了摸鼓起来的肚皮,好整以暇道:“还行,反正他不饿。”
傅琮凛的手也探上去,“最近她乖吗?”
“不是很乖。”
“嗯?”
时绾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胎动的次数变多了。”
傅琮凛也轻微的勾唇:“长大了。”
时绾幽幽补充:“这么调皮,肯定是个男孩。”
傅琮凛丢开她,微微把她翻过去给了她屁股两巴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时绾扭过头哼了一声,趁着他去浴室,就在床上叫嚷:“我明天去公司找你。”
男人头也不回,“随便你。”
时绾对远山也算得是熟悉了,也不用人带,轻车熟路的就到了总裁办。
四周都静悄悄的,时绾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下班的时间,便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汇报声随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道锐利而深沉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她身上。
谭谌猛地闭上嘴,抱着文件稍退半步,“那傅总,我就先下班了。”
傅琮凛微颔首。
谭谌经过时绾时,又笑着叫了声:“傅太太。”
婚礼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前一阵儿他就从孟彰嘴里得知改称呼这件事,不用傅琮凛提醒,他就自发将时小姐换成了傅太太。
“谭秘书。”
时绾拎着餐盒走上前。
傅琮凛犀利的目光在看见是她的那一刻,就变得缓和了许多,“今天迟了。”
时绾点点头,把餐具拿出来摆好,“路上堵车。”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招呼他过来,“你妈妈给你炖了排骨汤。”
男人挑眉,收敛了工作时的冷肃和严厉,“我妈?”
时绾立马改口:“妈,妈亲手给你炖的,快来尝尝。”
“你什么时候也能贤惠一回,让我也喝口汤。”
时绾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也想说,你要是贤惠就好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配跟我说这种话。”
男人口吻不咸不淡替自己申辩:“不沾阳春水又怎么了,我看某些人不是挺喜欢臭铜味的。”
时绾:“……”
他走过来继续说:“哦,尤其是看见什么珠宝首饰就美得不行,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买。”
时绾磨了磨牙,“我什么时候这样过了!”
傅琮凛轻描淡写瞥她一下,“我又没说你,上赶着对号入座干什么?”
时绾气急:“我明天不来了。”
“做事要从一而终,半途而废你怎么当个好榜样。”
时绾说不过他,干脆闭嘴不说。
时绾是吃过饭来的,她现在的饮食习惯养成得很好,定时定点用餐,不然肚子里这位得闹腾。
傅琮凛吃饭的时候,她就在他办公室左看看右看看,东摸西摸的。
他桌面的东西也没避讳时绾而收起来,大咧咧的摆放着,时绾寥寥几眼就看不下去。
转而拿起他办公桌上的钢笔写写画画。
找了一张A4纸,模仿他的字迹。
人如其名。
傅琮凛的字硬而厉,仅仅只是字眼就觉得锋芒狂妄,也游刃有余,流畅自然。
相比时绾,她的字就显得格外的秀气,就连她的签名字,都软软的仿佛没什么力度。
写了没一会儿,她就打了个哈欠,就跟傅琮凛说她想睡觉。
“休息室。”
男人言简意赅的扔下三个字。
时绾慢吞吞的往里走,嘴上还说着:“我去看看你是不是藏娇了……”
傅琮凛没搭理她。
这一觉时绾睡得沉。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她去洗了个脸,才出去。
刚打开休息室的门就听见外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她动作微微一停,本来想退回去的,恍然听见“江洁”两个字,她又顿住了。
手仍然握着门把,人没动,休息室的门稍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之前查到她在F国的线索就断了,但是最近她妈妈那边有跟其他人来往……”
那男声听着耳熟,正是谭秘书。
“还有查了流水记录,对方都是来自一个姓江的女人,昨天拍到照片,就是江洁和宋半夏的妈妈。”
时绾呼吸猛地停滞。
随后才是傅琮凛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响起:“你的意思是,宋半夏千里迢迢从E国辗转到F国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江洁?”
谭谌:“毕竟当初您是把她驱逐出境……”
不惜改头换脸和改名换姓也要回到江城。
“谁给她搭的线?”
“这个目前还没查到,但很有可能是……”
谭谌看了看傅琮凛,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现在宋半夏,不,江洁隶属于索狄娅集团,闻厉鹤的下属,他能夺得继承人的身份,随随便便收拢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谭谌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只觉得这蹚浑水太乱。
现在他只关心一个问题,“傅总,那我们和那边的合作还继续吗?”
男人修长的手指勾起资料一角,看着照片上,两张脸,如果不仔仔细细的去对比,真的完完全全就像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傅琮凛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字字透着狠意,“为什么不,通知下去,可以继续合作,但得换人,他们要是不换,就撤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