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天气稍微回暖,时绾有空还会带着傅遇时出去晒晒太阳。
时间一天天的过,小家伙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也冒出了一两颗小小的乳牙,原是看着面冷的,随了傅琮凛那生人勿近的性子,但对着时绾,他就咧嘴。
时绾第一次见婴儿的牙,还觉得挺新奇,拎着傅遇时对傅琮凛道:“你妈说他长得像你小时候,是不是你这么大点儿,也跟着一样的,还挺搞笑。”
傅琮凛难得闲适,在家陪老婆孩子,听见她的话懒洋洋的瞥过去,“谁家小孩儿不这样。”
还别说,段素华的眼光看得真挺准的。
现在傅遇时的五官是越来越明显,眼睛鼻子跟傅琮凛一比,任谁都觉得这是一对父子。
有时候时绾看看他,又去看傅琮凛,最后找出了一点,“他也就眉毛像我。”
傅琮凛听得好笑,“他有眉毛吗?”
时绾不服气,“怎么没有,你看看这根根分明的,是不是像我?”
傅琮凛没话说,心想就那点,简直淡得可以忽略。
之后时绾就时不时的捋傅遇时的眉毛,又碰碰他长长的眼睫,有天捋下来几根,把她吓得不行,觉得再撸下来得撸秃了,发窘的收了手,不敢再去碰。
有时看到傅琮凛抱傅遇时,没什么温柔劲,随意一拎,蹭到小家伙的脸,时绾都提心吊胆的凑过来瞧。
傅琮凛问:“你看什么?”
她回答得老老实实:“你动作小心点,别蹭到他眉毛,他好像在掉。”
傅琮凛似笑非笑的勾着唇,温声道:“掉了还能长。”
时绾:“那秃一块儿多难看。”
她把自己捋掉傅遇时眉毛的囧事说给他听了。
傅琮凛倒是没责怪,眉梢一挑。
时绾从他脸上看出了明晃晃的嘲笑。
更是觉得没面子,干脆跑一边自己待着,让这对父子俩亲热。
这一亲热,就亲出了事情来。
最近时绾忙的脚不沾地,又开始四处飞跑的状态,但心里也还是顾念着家里,尤其是傅遇时。
得了空回来时,摸到小家伙的脸就知道他生病了。
她才下了飞机,衣服没换妆也没卸,风尘仆仆的,连忙给傅遇时穿好衣服,匆匆忙忙的抱出了卧室。
傅琮凛在客厅办公,见她一副着急慌乱神情,皱了眉:“怎么了?”
时绾抬头看了他一眼,也顾不得质问,赶紧让他去换衣服穿鞋,说:“乖乖在发烧你不知道吗?他现在自己会乱动,被子一裹就掉了,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要多注意点,你怎么没听进去。”
傅琮凛疾步走上前,看了眼她怀里的傅遇时,手探过去,烫得他指尖一颤。
“估计是我之前给他洗澡的时候着凉了。”
傅遇时洗澡是个不老实的,咿咿呀呀的喜欢乱动,也重,时绾刚开始还适应,后来就直接交给了傅琮凛。
男人到底是没有女人那么心思细腻的,多为粗手粗脚。
傅琮凛拿了车钥匙,从她手中接过了傅遇时,安抚了句:“你别着急。”
时绾没休息好,被妆遮掩的脸,面色都有些难看,“我能不急吗?”
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怨,就她跟他,她不朝他发脾气,自己生闷气更难受。
她手忙脚乱的去穿鞋子。
奇怪了,刚回来脱的时候那么简单容易,这会儿是怎么钻都钻不进去。
她发了狠,动作很蛮横。
傅琮凛不想看她因为这事就糟蹋自己,从鞋柜里拿了双平底鞋丢在她脚边,“穿这个。”
时绾抬头看了他一下,眼尾都是红的。
最后她穿好鞋,步伐走得很快。
傅遇时还挺好养的,别的小孩生下来后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病,像黄疸尿布疹之类的,傅遇时没有,他白白净净长到现在,身体健康得不行。
这还是第一次生病,时绾没经验,但也知道小孩发烧和大人发烧的情况后果不太一样。
毕竟小孩抵抗力没那么强。
但好在赶到医院后进行了一番检查,傅遇时只是属于低烧,并不严重,且发现的时间及时,没多大的问题。
一番折腾把傅遇时吵醒了,小家伙大概是难受了,哭得很凶,时绾抱着他轻轻柔柔耐心的哄,哄不住,后来也跟着一起哭。
往常只要一听见傅遇时扯着嗓子嚎,傅琮凛是要皱眉拉着脸的,他觉得吵。
这时他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去打湿了毛巾,把傅遇时从时绾怀里拎了出来,放在病床上。
脱离了妈妈的怀抱,傅遇时也无知无觉,就只闭着眼哭闹。
男人神情认真,耐心的卷着毛巾给小家伙擦脖子、手心,微微拎着他的胳膊擦拭腋下,然后是大腿根、脚心,动作轻柔而细致。
被“伺候”得舒坦了,小家伙渐渐的也止住了哭声,眼角还坠着泪花花,小身板抽抽噎噎的,可怜见儿的小模样。
时绾拿了纸巾过来帮他擦干净,随后看着傅琮凛,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有。”
她哑着声音:“我也没有,我想吃东西。”
替傅遇时掖好被角,傅琮凛低头看她,“想吃什么?”
“粥。”
傅琮凛点了晚餐后,又拧了毛巾过来帮她擦脸。
时绾仰着头仍由他动作,嗓音瓮声瓮气的:“这样擦不掉,要用卸妆水。”
她的化妆品,价格不便宜,防水效果也很好。
傅琮凛蹭了蹭她的眼角,拿下来一看,倒还真的是没抹下什么东西来。
“那就回去再说。”
时绾太累,吃过饭后就躺在傅遇时旁边休息,她眼皮有点肿,低低的说:“我就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嗯。”男人应着,让她安心睡。
傅琮凛就守着母子俩。
偶尔去碰一碰傅遇时的皮肤温度,时绾睡得沉,没被他吵醒。
傅琮凛后来交代了护士盯着,自己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手上拎着女人脸上用的那一套东西。
他对卸妆这一套算不得是熟悉,但经常看时绾弄,多少也明白些。
小心翼翼的帮她卸了妆,脱了她的鞋袜,盖好被子,病房里的灯也关了,只留了床头的那盏。
时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傅琮凛在说话,微睁了眼,费劲的看过去,看到窗边站着的熟悉身影。
“三哥……”
傅琮凛听见动静,捂着手机听筒,转过身,声音很轻:“醒了?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儿。”
她就像是无意识的一句,咕哝完又睡过去。
没过多久,傅琮凛挂断电话走到她身边,微微附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叫醒她:“我出去办点事,叫个人过来,你醒了以后跟我发个消息。”
他声音压的很低,语气里透露出温柔,时绾半梦半醒,囫囵的只点头,动作幅度也不大。
……
等时绾再次睁开眼,在病房里看见的人不是傅琮凛,而是赵云姒。
她愣住了,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赵云姒也挺难为情的,她没去看她,盯着角落里,含糊道:“三哥让我过来陪着你。”
时绾仔细回忆,依稀记得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但她没想到傅琮凛会把赵云姒喊过来。
毕竟最开始她跟赵云姒的关系并不好,尽管后来冰释前嫌,但赵云姒别扭,她也挺别扭的。
也容不得时绾多想。
她下意识的偏头去看旁边的傅遇时,小家伙还在睡,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了。
她安心下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头,看了眼时间,都快九点了。
时绾下床去洗漱。
出来后看到赵云姒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脸上还带着笑。
是时绾很熟悉的,那种陷入热恋的笑。
她垂下眼,想着她跟张沐的感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听说婚前她还不同意嫁给张沐来着。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云姒蓦然扣过手机,眨了眨眼,脸上还泛着红晕,“大概在一个多小时前吧。”
竟然这么久?
时绾有些过意不去,“怎么没叫醒我,让你等这么长时间。”
她摇了摇头,道:“三哥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等一下也没关系。”
放在以前,两人是万万不可能有这种和平交流的时候。
果然,时间是很奇怪的东西。
“他去公司了吗?”
赵云姒迟疑:“可能吧。”
时绾颔首,然后开始收拾东西,目光落床边桌面上的包装袋上——
她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已经卸过妆了。
这是昨晚傅琮凛买回来的购物袋,还能看见里面没用完的化妆棉、水,还有洗面乳,不知道傅琮凛去哪里买的,但买回来的是她常用的。
赵云姒站起身,“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时绾回头:“不用,你坐着就行。”
收好后,时绾走到床边时,傅遇时已经醒了,他不吵不闹,眨巴眨巴着眼睛。
时绾逗了他一会儿,又喂他喝了奶。
把小家伙打理好,她说:“姒姒,你能帮我看着乖乖一会儿吗,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赵云姒点头,“没问题,你去吧。”
时绾出去了,一路上她感觉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猜想大概认出她是谁,于是加快了脚步。
等手续办理完后,她又快步朝病房走去。
傅遇时不怎么认生,因为他对其他人都比较高冷,反应平平的看着很傲娇,所以就算对着不怎么熟悉的赵云姒,他也安安静静的做着美男子,看看这儿看看哪儿,就是不看她。
赵云姒拳头都举起来了,看着这张神似三哥的脸,又默默的收了手,轻轻的碰了下他软乎乎的脸蛋儿,吐槽:“小傲娇怪,怎么这么傲娇呢。”
小家伙根本就听不懂,眨巴眨巴眼,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又淡淡的移开。
赵云姒觉得好笑,拍了张照片发给张沐:你看他鄙视我!他怎么敢的!
男人回复很快:怎么,你也想生孩子了?
赵云姒:……
张沐:咱俩生个妹妹,嫁给他,你就当个凶巴巴的岳母,尽磋磨他怎么样?
赵云姒涨红了脸,不想跟他讲话了。
恰逢这时,时绾也推门而入。
以至于她听见手机消息震动的声音,也没去看。
时绾看着她绯红的脸,“你没事吧?”
想起自己刚才的吐槽,赵云姒这会儿有点心虚,连忙摇头。
时绾:“那我们就先走吧,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一点。”
时绾抱起傅遇时,“那我再请你吃点,麻烦你跑这一趟。”
赵云姒老老实实:“不麻烦,应该的。”
时绾跟赵云姒刚从电梯里出来,老远便看见医院门外,蹲守着一排排的媒体记者,闹哄哄的一片。
“发生什么事了?”
赵云姒也不清楚,她来医院的时候没见过这副场面,“不知道,会不会是有什么明星在这里……”
说完她一顿,看了眼时绾。
时绾接受到她的视线笑了笑,“不是我。”
这个时间段,医院门口来往的都是人,他们显然已经扰乱了秩序,有保安在驱逐,旁边也有好事者张望着脑袋在看好戏。
赵云姒:“现在就走吗?”
时绾抿唇:“走吧,跟我们也没关系。”
医院外突然哄闹鼎沸起来,各种闪光灯,拍摄声,还伴随着异口同声的高昂:“出来了!出来了!”
赵云姒被刺的不舒服,闭了闭眼。
时绾倒是已经以为为常,但她脚步猛地一顿,拉住了赵云姒,“算了,我们从停车场下去吧,这里太乱了,我怕会吓到乖乖。”
赵云姒也没意见,她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似的,对外面那些人格外的不爽。
两人刚刚转身,后方猛地燥动起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时绾微微侧头,霎时间就被围在人群中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各种长枪短炮就怼上前,一张张陌生的脸,冰冷的话筒和镜头,尖锐刺耳的声音,纷纷涌至她的身前。
“时小姐,请问您知道您先生利用职务之便压榨压迫员工的事情吗?”
“傅太太,对于今日远山医疗恶性事故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太太,傅总草芥人命您是否也参与其中,业界龙头公司发生伪劣生产恶意私吞财务的做法,您怎么看呢……”
各种尖锐的问题蜂拥而至。
时绾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背脊发凉,双耳失聪。
话筒怼到她的手臂,砸得她吃疼,她才后知后觉的紧了紧手,回过神,因为傅遇时还在她怀里。
似乎是对她的沉默不满,各家媒体记者的炮筒对准了她怀中的婴儿。
“时女士,这就是您和远山傅总生的孩子吗,方便透露更多的消息吗?”
“傅太太,您可以回答一些相关问题吗,听说您跟傅总伉俪情深,作为他的枕边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您能发表一下意见吗……”
凶猛的拥挤,推搡。
时绾抱紧了傅遇时,整个人都绷紧了。
赵云姒被堆挤在旁边,第一时间去看时绾的脸色。
心里咯噔一下。
又被推了一个踉跄,人也冒火了,猛地拽过跟前的话筒,奋力砸向地面,“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是不是?挡着姑奶奶的路了你们知不知道!”
“诶你这什么人啊,凭什么摔我东西?”
赵云姒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火力。
镜头又对准了她。
闪得她眼睛都疼,“不准拍!谁再拍我告得你倾家荡产——”
这时人群慌乱,哪里会听她说什么,已经有不少记者认出她来,说出她跟时绾的关系。
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加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被团团围困,进退两难。
傅遇时还是被吓到,哭声也被淹没。
时绾知道,大概是傅琮凛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那么早就离开,还有这些人的提问,她选择闭口不谈。
她清楚,说多错多,在一切都是未知数的前提下,最好保持沉默。
唯一庆幸的是,赵云姒那嚣张跋扈的小公主脾性,护在时绾跟前,被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或议论,她也没退缩,顶在最前面,看谁不爽就骂谁。
“我是谁?我是你爸爸!你再拿话筒指着我,我给你一脚信不信?”
“摔你个破相机怎么了?本小姐赔得起,你敢对我动手试试?出去打听打听姑奶奶的名号……”
但到底敌众我寡。
直到一个男人冲进人堆里,猛地一把攥住了赵云姒。
赵云姒一震,看见来人,瞬间就瘪嘴委屈跳脚了:“呜呜呜张沐你总算来了,他们坏,全都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