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破庙。
李景隆率军已在此地休整两日,经河间密林一战,他的五十万大军直接锐减到三十七万,若再除去伤势严重的伤员,他的麾下只有三十五万人能用。
不过经此战打击,三十五万大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要不是粮草辎重尚在和盛庸的努力,这些士兵怕是早已成了一堆散沙,溃逃而去。
李景隆这两天也寝食难安,这会儿更是抱着膝盖,坐在破庙的角落连连叹气:
“唉!”
不过李景隆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受了打击,也不是关心大军的士气,而是担忧自己送给朝廷的奏报,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惩罚。
虽然自己已经在奏报上极力粉饰,但河间一战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朱允炆想要知道实情也不难。
想到这,李景隆的眉头就越发紧皱,面色也极其苍白。
正这时,破庙外却传来数声欢声笑语,李景隆循声望去,只见方孝孺牵着朱瞻基满面微笑的走了进来。
“嗯?”
李景隆眉头一皱,这两天一直担忧朝廷那边,自己都没注意,当即指着朱瞻基道:
“这小孩怎么还在这?盛庸!”
“末将在。”
听到李景隆叫自己,盛庸赶忙走进破庙,却先微笑的看了一眼朱瞻基,才朝着李景隆拱手道:
“大将军何事?”
“你是干什么吃的?”
李景隆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自是全然朝着盛庸发泄而去:
“本将军不是让你把这小孩送走吗?都两天了,你到底在干嘛?”
“大将军恕罪。”
盛庸面色一怔,赶忙解释道:
“这孩子不是末将不送,而是醒来以后就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提他家了,没办法送啊!”
“什么?”
李景隆“嗖”的一声从破庙的角落站起,捏着下巴冷冷的看着朱瞻基道:
“无缘无故,这小孩怎么可能失忆?”
朱瞻基看到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直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抱着方孝孺的大腿道:
“方爷爷,这人好凶啊!”
方孝孺眉头一皱,赶忙伸手护着朱瞻基,不满的看着李景隆道:
“李景隆,你还有没有同情心?这小孩都失忆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景隆面色一沉,直接指着方孝孺道:
“他说失忆就失忆啊,本将军还说河间一战老子没败呢!”
方孝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景隆,又一次领教了这孙子的无耻:
“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李景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听到这,李景隆反而来劲了,直接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
“来来来,有本事就朝这劈,反正老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我告诉你方孝孺,本将军在这一日,这小孩就必须得给我送走!”
方孝孺目次欲裂,要不是年事已高,这会儿恨不得上前给李景隆一巴掌。
但盛庸看到这,却是无奈一叹,站出来朝着李景隆拱手道:
“大将军,看在末将的薄面上,就先把这孩子留在军中吧。”
说到这,见李景隆直接把脸转了过去,盛庸只能暗暗一咬牙,强硬着头皮道:
“大不了,河间一战的失利,全算到末将头上。”
方孝孺面色一怔,赶忙摆手道:
“什么?这怎么可以?”
但李景隆却就在等着盛庸这一句,这孙子虽然打仗不行,可心眼却是贼多,听到这飞快道:
“既然盛将军如此大度,那本将军就网开一面,把这孩子留下吧!”
“唉!”
盛庸再度一叹。
方孝孺却是恨不得把李景隆撕成碎片,但他怀中的朱瞻基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朱瞻基当然不可能失忆,可这小家伙多精啊,身处敌军阵营,刚好李景隆等人也不认识他,便干脆伪装自己失忆,好逃过一劫。
至于之后怎么回家,只能见机行事了。
而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士兵飞快翻身下马,脸色早已苍白至极。
李景隆等人见状,眉头皆是一皱,刚想开口问,士兵的一句话,却听得他们三人脑海直接“轰隆”一声响。
“不好了,刚刚探得消息,宁王朱权率八万朵颜三卫骑兵攻占了应天府,于两日前逼圣上退位,登基为帝了!”
李景隆、方孝孺、盛庸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久回不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碰出一句:
“你……你说什么?”
士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度道:
“宁王朱权,已经登基为帝了!”
“方!孝!孺!”
李景隆目次欲裂,直接伸出手拽着方孝孺的衣领怒吼道:
“你这混蛋,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盛庸此刻也是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的重复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方孝孺却是抱着脑袋,死死的盯着士兵道:
“不可能,你瞎说,宁王殿下怎么会干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哈哈哈……”
李景隆惨笑一声,死死的盯着方孝孺道:
“你这蠢货,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
“他朱权那日在大宁对你所说之语,全是这厮的诡计啊!”
“让你来军中盯着我,就是为了让我率军跟朱棣决战,他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非如此,就凭他麾下八万朵颜三卫骑兵,焉能攻占应天府?逼陛下退位,登基为帝啊?”
方孝孺面色一白,整个人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至极,一股怒火也瞬间攻心:
“宁贼,你骗的老夫好苦哇!!!”
言罢,只听“噗”的一声响,一口鲜血当即从方孝孺的口中喷出。
“方爷爷!”
朱瞻基看到这,小脸吓的惨白。
方孝孺虽是他爷爷的敌人,可这两天也着实对朱瞻基不错,这会儿自然很是担忧,心中也因此深深的记住了一个名字——宁王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