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夜之后，朝堂之上。
诏书传遍天下。
雪片般的天子诏，传去了北方冀州，甚至还连带有一封封讨贼檄文，此檄文乃是诸多谋士所写。
其中还有士族之家，公卿大臣，对袁绍口诛笔伐，还有天子亲口所言，北方袁绍窜逆，令满朝文武，士族蒙羞。
一时间，北地纷纷大乱，各地的豪族，士族，都开始有二心异动。
此举，袁绍做梦都没想到。
短短一月之内，居然会有如此滔天之势，宛若海浪般层层叠浪而起，冲涌进了冀州之内。
乃至于本身还不是那么平稳的幽州，青州，都开始动摇。
而现在袁绍最怕的就是，吕布会有二心，此人乃是墙头草，又有陈宫做谋士，若是他们在大战之后，反倒是又倒向了曹操，在背后捅一刀，该当如何？
那陈宫，可是背叛人上瘾的。
……
邺城。
议事堂内，文武齐聚，却是死气沉沉。
倒是袁绍有些坐不住了，“怎么了？平日里，东一句，西一句，每个人都恨不得说上几句来邀功，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
“难道说，都被许都来的千万封士族檄文吓怕了？”
袁绍冷笑扫视，这等场景，他这辈子没见过。
最主要的是，他想不到这些士族之家的檄文里，领衔的居然是杨氏。
而此时，在客居之位，角落之中的刘备，就更加显得心中骇然，甚至都快坐不住了。
这袁本初……
败得竟如此惨烈，未起刀兵，先大败。
我若是客居于此，如何自处？
如今，天子檄 文，士族檄文，都在鼓吹曹操而痛骂袁绍，袁氏一门的名望，被一个袁本初，再加那僭位称帝的袁公路败得一干二净。
衣带诏之事，也被曹操给彻底磨平，用的却是杨氏的名望，如此一来，我似乎再无翻身的可能。
若，再不走，一旦被人知道我在袁绍之处，仁德之名，皇叔之名，将会荡然无存。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现在，唯有咬死曹操乃是逼迫天子及众臣，逼迫士族不得不低头，强硬撑过去，才可开战，而且开战不可败。
唯有胜者才能改掉此时，百姓与士族，会在数年内，只记得胜利者之好。
便是此道理。
只希望，我二弟三弟，切莫听见此消息，若是他们知道衣带诏乃是矫诏，会否会理解我的苦心……
大业若是可成，兄弟依旧能同享富贵。
只是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
刘备暗中叹息，正准备发言的时候，却看到田丰已经站了出来，对袁绍拱手，而后冷哼了一声。
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于是他又很敏捷的缩了回去。
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不逼逼。
“主公！”田丰声音浑厚，低沉沙哑，似是多了几分愠怒在，但他却是在笑，“早便且说了，不可动兵，而是休养生息，筑高墙，广积粮，先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富力强，再与曹操相斗，等那个时候，可雷霆迅速，将衣带诏之事传遍天下。”
“而如今，曹操占据此势，又将主公说成是乱臣贼子，企图以此来乱我冀州后方，与此同时，曹操在今年春日，刚刚以计策大破刘玄德所占之寿春，全收了刘备兵马，”说到这，田丰向左上角角落的刘备深鞠一躬。
“抱歉，刘皇叔。”
刘备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但却仿若无事一般，立起上身来鞠了鞠躬，道：“无妨。”
你们北方之人，太没有礼貌了！！！
其实他心底里已经骂开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田丰微微一笑，继续道：“此时，正是曹孟德兵锋正劲的时候，他又占据道义，若是开战，兵马必然是敢酣战厮杀！”
“我军远征而去，将会是极其困难，其艰难险阻不可估量，数年之内若是攻不下来，则会拖累了冀州，幽州之地，若是再生变故，百姓便会离散，为今之计，便是再以仁政施于民，不打此战，退兵回邺城，休养生息。”
“荒谬！”
许攸大喝一声，仿佛是受到了侮辱一般，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堂前，怒视田丰，“你又在妖言惑众！”
“主公！”
“此时，必然要打，此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操此举，便是为了出兵，若是我们退兵的话，不正是遂了他的意？！”
“曹操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许攸扫视诸多谋臣，武将。
都在摇头。
连颜良，文丑都在摇头。
此刻，许攸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颜良文丑，位列第十与十一，却有什么用？两人只是有勇，但是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只知道阵前杀敌。
却不知如何去判断军势，情势。
“唉，曹操最想要的，也是休养生息。”
“如今，勇将天榜将士，第一为许臻，哦，抱歉，刘皇叔。”
许攸说了这话，也对着刘备深鞠一躬。
刘备嘴角再次一抽，顿时立起上身，双手有点颤抖的深鞠一躬，“无，无妨……”
你们娘的。
呼……
不生气，不生气。
气出病来没人替。
刘备心中默念，哪壶不开提哪壶，此事乃是我心中之痛，居然反复提及，你说你的便是，特意向我抱歉做甚！
我若非是不敢发火，我非打死你们这帮坑货不可！
“无妨。”
刘备又补了一句，然后缩了回去。
许攸继续道：“第三，乃是赵子龙，第四，第七，乃至前二十，占据了如此之多，还有谋士，榜首荀彧，乃是荀氏之人，又是当初八龙之后，天下士族，至少颍水士族除了郭氏之外，都会在其麾下，而且，郭氏之中，还有一人位列第三。”
“既不在主公麾下，那便是在曹操麾下了。”
“如此多的声望，再加上天子就在曹操掌中，如果他休养生息，招兵买马，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出无数兵马来，那个时候，该当如何？”
“主公虽有四州之地，兵多粮广，又能如何？却也不如曹操那般快速，等到三五年过去，我们两方军力，民力，国力相仿，岂不是更难？”
“军师说得对！”
颜良顿时抱拳道：“主公，我三军将士，现如今都在翘首以盼，要与曹操大战，并且，我等将军都是名列榜单之人，能差到何处，请主公发兵，让我军中校尉也可登榜！如今，营内不少，都想斩了许臻的人头，登做榜首，得金龙异象！”
“主公，发兵！”
“不错，请主公发兵！！我立刻飞骑而去，到前线进军，进驻官渡！”
“请主公发兵！！！”
堂上，群情激奋，顿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许攸直接摊开手，盯着袁绍：“主公，你且看看这满堂武将，个个都想刀劈了许臻，夺他的白龙之马，自己做那勇将榜首！！”
“为何，还不发兵？！”
刘备躲在背后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想刀劈白龙马，自己做他的坐骑。
我伯文，何等勇武，文武双全，岂是你这等——哎呀我心好痛。
每每想起，总会成为心中永恒的痛。
“肃静。”
此时，袁绍摆了摆手，感受这等士气，倒是也没有多少影响。
可是，心中还是有些决定不下，若是按照田丰所言，不打，拖个三五十年，倒是真的会有百万雄兵在手，也好镇压四州之地。
可真要是像许攸所言，曹操在这段时日，也因此而发展壮大了，又该如何是好，他此时也有二三十万兵马，精锐众多。
手底下勇将几十，境内名士无数。
又有荀彧那等榜首之人，帮他打理朝堂，将天下人才发往各地。
以至于曹操的麾下，必然不会像我处这般，争吵不断，别的不说，那许臻乃是谋士榜榜尾。
可他战功赫赫，军功无数，哪怕是榜尾，也比所有在前列的人强，他不争，别的人每一个敢争。
我这里，便不是。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功劳，沮授与崔琰，更加是海内名士之首，不亚于荀文若。
该当如何？
“唔……我意……”
袁绍捋着胡须，思索良久，却还是摆了摆手，“你们且下去，待我再思索一番，此战不可随意了之，需从长计议。”
“唉！！”
田丰，许攸，郭图等人，全都露出了一副焦虑的模样，为君者，这般的举棋不定，真是让人恼火。
……
文武散去，各自带着火气，刘备也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开，他此次一走，便打算回家去收拾东西，而后不辞而别了。
跟着袁绍，不光会徒耗光阴，更加是让自己好不容易辛苦多年得到的名望，就此落地，时间越久，这世间就会有越多的人忘记有个刘皇叔.. .
仁德之名，是会被新的仁德所取代，不可能永有长青的。
但，却忽然被袁绍叫住了。
“玄德老弟，你且留步。”
刘备回头来，深鞠一躬，“明公有何指教。”
“嗯……如今，春暖花开，你我……出去走走？”
“甚好。”
刘备咂了咂嘴，淡然自若，“正好，我也有点事，要与明公说。”
“嗯！好。”
袁绍拉着刘备的手，出了这邺城的庭院内，而后一路到了后院，又走去了宽大的花圃林地之中，两人在凉亭之内坐下。
一路聊着的是过去之事，洛阳盛景。
聊起来袁绍才知道，原来刘备当初拜学卢植的时候，也曾在洛阳呆过一段时日，和公孙瓒却是师兄弟。
却没想到，现在成了公孙瓒死敌的客卿。
不过，成王败寇，那都是过去之事，刘备倒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而袁绍，则是有些奇怪，这刘玄德之心性，倒是也奇怪，若是按照正常清醒，绝对不可能来投，毕竟和公孙瓒也有旧。
而且刘备跟随过公孙瓒。
居然愿意跟自己，说他忍辱负重，倒是有点夸赞了，此人，颇为有些不要脸。
这么一想，袁绍也就看低了他，无非是要一个刘皇叔的名头罢了。
身为皇叔，又去过许昌，据说见过天子，得过衣带诏。
如今，虽不知曹操用了什么办法，可以让衣带诏被诸多士族与公卿大臣所憎恶，并且痛骂他袁氏。
但是，刘皇叔这名号，只要鼓吹出去，还是一样有对等之法，强行发兵的。
“明公，准备和我说什么？”
“嗯……”
袁绍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道：“今日，在堂上的事情你都已看到了，我想问一问你的看法，此战，我是该打还是不该打？该进军，还是撤军。”
刘备一愣，思索片刻后，笑道：“明公问我？我客居于此，若是说此话，似乎不太好，会让明公麾下谋士，不高兴。”
“无妨，你只当做是闲谈，他们的心思我都已知晓，却也要听一听，你的想法。”
“嗯……”
刘备顿时双手相合，作揖行礼。
“这一年来，与曹军在官渡相持，兵马只在黎阳，进不进，退不退。”
“若是如此，境内士族会怎么看？豪族该如何摇摆不定，将士军心将不断寒冷，等到再起战心，自然是不佳了。”
“现在，曹操后方还有刘表，并不稳固，内患刚除，外敌尚且还有众多，张绣，吕布，江东孙策，都想要蚕食他的领地，明公觉得他像不像当初的袁术腹背受敌？哦，抱歉。”
刘备也微笑着说了声抱歉。
娘的 ，让你的谋士老是戳我。
袁绍一滞，摆了摆手，“无妨。”
袁术，岂能跟我比？
说到这，袁绍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想要我进军？”
“在下只是客观评价。”
刘备再次鞠躬，“明公，唉……我如此说吧，若是我有明公一半的兵马，也早就发兵了。”
袁绍眼睛一眯，心里顿时大定。
“好，田丰，误我啊。”
“立刻传令！发兵官渡，进军黎阳之地，准备，与曹操开战！！”
……
四月。
草长莺飞，春回大地。
冬灾过去之后，曹操兵马内部的疾病逐渐的好了起来，据说是有人使用香囊佩戴在身，祛除寒气。
又有营地食用“饺子”，因此保住了耳朵，让将士们过了一个灾害不是很大的冬日。
而后，群情激奋，招兵买马，各地的军营训练新兵，准备开战。
此时，许昌之内。
丞相府中。
正是一场商议之会。
许臻，坐在谋士之列。
让身旁的戏志才如坐针毡。
头皮都发麻了。
不由得回头微微看许臻一眼。
你去那边啊！！
你明明就是个勇将！！跑来我这里抢什么啊！
谋士个屁啊你你都登榜登顶了！！！吕布都干不过你，你还来抢谋士的功劳，是不是过分了！！
就离谱这个人。
关键是典韦和许褚俩铁塔还就站在他身后，宛若门神一样。
这话憋在心里也不敢说出口，说出来怕吃老陈留大耳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