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易其实不奇怪颜路的突然现身。
造纸一术对他儒家影响太大，说是直接掐住了儒家命脉也并不过分，所以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儒家当代圣人荀子前来，也都能理解。
但问题是。
这个颜路怎么来的这么快，这么巧？
要知道。
巴清是三天前才决定一品楼公开赏鉴‘纸’的诞生。
而颜路所在的临淄郡，按照这个时代的路程，到咸阳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那就意味着。
早在巴清决定召开赏鉴会之前，颜路就很可能已在咸阳城！
他一个上了大秦黑名单的儒家领头羊，为何会潜伏咸阳？
意图何在？
到底是巴清提前给了他儒家消息。
还是跟农家典庆一样，另有目的？
都有可能。
但嬴易更倾向后一种可能。
他坐在酒案上，望着人群中卓尔超群的颜路，玩味道：“不久前，本公子还听说，你儒家山门在临淄郡欲重开稷下学宫。”
“没想到，你这位二当家一转眼就出现在了咸阳。”
“当真是神出鬼没。”
颜路神色泰然。
哪怕就置身在大秦的咸阳，他似乎也毫不担心他的生死安危。
他平静道：“因缘际会罢了。”
“倘若不是这趟过来，又哪有机会亲眼见证如此宝物的诞生。”
听这话意思。
他也果然不是巴清提前通知。
他似乎也一直都潜藏在咸阳，恰好撞上了这场赏鉴会。
嬴易笑了笑。
“好一个因缘际会！”
“你一个儒家逆贼，既潜伏咸阳，不说隐匿行踪，居然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本公子面前。”
“就冲你这份胆量，本公子给你说话的机会！”
楼里。
颜路身旁有几名儒家人悄然握拳。
一是因为嬴易直接点明他逆贼身份，太不留余地。
二是因为在这些儒家人眼中，纵然他是大秦公子，可又怎能对名满天下的儒家二当家如此无礼？
不过。
颜路似乎并不在意。
他之所以冒大不韪站出来，原本就是这位公子易气势太盛，一句‘能者居之’非但压垮商山四皓，更是压的满楼儒家人抬不起头。
他作为儒家二当家，无论如何都得撑起儒家的脊梁。
况且，造纸术事关重大。
他又哪还顾得上自身安危？
不管怎样。
这造纸术必须掌握在儒家手中！
他开门见山：“如此宝物，巧夺天工，对天下影响，难以想象。”
“敢问公子，听你意思，为何执意要由巴家掌握？”
嬴易随意笑道：“如果你这个二当家就这点能耐，那也太让本公子失望了。”
“原本便是本公子与巴家共同做出，本公子没兴趣，自然归属巴家。”
颜路又道：“可此等宝物，又岂能以常理而论？”
“公子难道不认为，这宝物应由更能发挥它作用，更能造福天下之人所掌握？”
嬴易淡淡道：“所以本公子也说了，有能者居之。”
颜路再问：“何为有能？”
嬴易不假思索：“一能力，二手腕，三实力。”
颜路很快跟上：“公子认为巴家是有能者？”
嬴易理所当然：“巴家多年行商，走南闯北，生意遍布大秦，更有陛下恩准私军，自然有能。”
颜路轻笑：“按公子这说法，我儒家门生同样遍布天下，不管是手腕或者实力，相信只会更甚，而绝不弱他巴家。”
他二人说话速度异常之快。
这就导致楼里的许多人都隐隐有些发愣。
他们还在思索前一句，可嬴易和颜路的后一句已经说完。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这都是一场让人叹为观止的争论。
如果说，嬴易和商山四皓的论道，考验的是彼此学识、见识。
那么，和颜路这场，比拼的就完全是脑力，反应力。
不夸张的说。
他们任何一人，但凡有一丝迟疑思索，那也就再跟不上了对方节奏，这场争论也就结束了。
但可怕的是。
面对颜路，嬴易丝毫不落下风。
到这地步。
这满楼的人，又还有谁敢轻视这位大秦公子？
不提淳于越、冯劫、阎乐等人。
即便是扶苏，也终于深切的意识到，他这个胞弟，已经再不是他所认识的小七了。
这样的嬴易。
这样的小七。
足以让他慎重以待了。
台上。
一双明亮双眸牢牢放在嬴易身上的巴清，再也无法合上她微微张开的嘴。
这段时间。
她对嬴易的了解，评价，已经足够高了。
她也知道这位大秦公子断然不是传言中的放荡庸碌之人，但哪能想到，即使是在学问、论道这方面，嬴易居然也能稳稳的压住儒家！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他不过十七少年。
又哪来如此渊博浩瀚的学识？
想起最开始她始终担心她错付了，也怕嬴易镇不住场面。
她突然笑了。
不要说下注了。
哪怕将她巴家倾家荡产都压在嬴易一人身上，只怕她都再不犹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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