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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上木屋
    既近月中,天上的那轮明月,是又大又圆。

    月光洒在村外的小路上,勉强能让人找到一条上山的路。

    风过树婆娑。山路上黑黢黢的树影摇摇晃晃,像是黑暗里藏着的野兽们,压抑着自己吃人的,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冲出来。

    让人看的心惊。

    然而于林小草而言,这路走得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何况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被野兽主动袭击过。

    这可是她回家的路。

    通向山上的小路是林小草自己砍出来的,整个村子里,只有自己会往这山里的深处去。

    山路的尽头,埋着林小草的娘。

    正常来说,林家村里的人死了,都会集中埋在林家村祖祖辈辈的坟地里,哪怕是些嫁进来的外姓人,也都纷纷葬在林家祖坟的周边。

    可林小草的娘是林大柱从外面捡来的,是被人冠上“来历不明”的帽子的人。据说她死之前,自己挑中了深山里的这块地方,还让林小草的爹,在这儿搭了个木头屋子,带着林小草住过一段时间。

    死后,林大柱按照小草娘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小木屋的旁边。

    林小草的娘在她不满一岁的时候就死了。

    林二婶提起小草娘时,总是用“狐媚子”代替,面上还带着鄙夷的神色。林二婶总是告诉林小草,“狐媚子”长了一副妖精脸,迷了林大柱的心窍,才让他将她带回家,没名没分的生下林小草,之后得了脏病,自己见不得人,才要住到深山老林里等死。

    自己死了还不算,吸了林大柱的阳气,所以林大柱没过两年也死了。

    村里的男人们提起小草娘,大都是一副垂涎的神色,女人们则相反,几乎人人恨之入骨。

    林二叔一家总是自诩善人,因为他们养活了没爹没娘的林小草,却只字不提林大柱死后留下的家产。

    林小草自小便是饥一顿饱一顿,挨着板子长大的。平日里闷声不语,性子又倔,惹怒了林家人后,便会将她扔到这深山老林里,不给吃不给喝的教训几天,并美其名曰给她娘守坟。

    然而对于林小草,这外人眼中的恐怖日子,恰恰才是她最舒心的日子。

    伴着月光,林小草浑身警惕,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中穿行,走了许久,才走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前。

    这个小木屋,便是小草娘死之前,林大柱特地为她建的。林大柱本就是个木匠,造屋子时也确实尽了心,若不是这木屋建在深山老林中无人敢来,也便宜不到林小草头上。

    木屋旁边是一座矮矮的土堆,上面简单的插了一根木头,一个字也没有写。这便是小草娘的坟。

    这座矮坟和破旧的木屋一起,被围在了一个简单的栅栏里,木屋前面,还有小小的一块地,被种上了些简单的蔬菜。如果忽略了周边丛生的深山老木,这里倒真像一个宜居的小院子。

    栅栏是林小草年纪稍微大点以后,砍了些小树,在原先围栏的痕迹上,自己重新扎的,菜地也是她自己悄悄开的。

    村里没人会来这里。

    原本这就是山里深处,野兽众多,鲜有人迹。自从林小草的娘死后,这里又添了闹鬼的传说,更没人敢来了。林家人把林小草扔进这深山里,也有吓唬她的意思。

    林小草在心里嗤之以鼻。自己的娘,自己怎会害怕。

    林小草进屋之前,照旧先趴在矮坟前磕了几个头,嘴里念着“娘,我回来了。”

    进屋之后,先将口袋里的粮食倒在屋子一角空空的木箱子里,才摸出火石,把炉子里的柴火点起来。

    这小木屋,外面看着破旧,内里确远比林小草在林二叔家住的舒服。

    至少他爹在建这小木屋的时候,对他娘还是颇为喜爱的,屋子造的很用心,屋侧修了灶台,石水缸,还在屋内专门砌了取暖的炉子。

    林小草头一次被丢进山里的时候,是自己摸索着找过来的。当时这屋子已残破不堪,好几年了,她一直找机会修修补补,方有了现在能住人的样子。

    林小草靠在炉火前,身上潮湿冰冷的衣服很快被烘干了。她出去舀了一勺水,倒在炉子上的陶罐里,又从屋里一角摸出几小条肉干,费劲撕开,也丢了进去。

    陶罐里逐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淡淡的肉香也逐渐散开。林小草已经等不及了,顾不得烫,拿着一个长木勺迫不及待地开始吃起来。

    热食下肚,一股暖流弥散到身体各处,林小草这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三口两口解决完了饭,她便窝到木床上的被褥里。被褥还算厚实,是她攒了一窝野兔子和外村的人换来的。

    林小草在床铺深处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小木雕,抱在怀里,然后全身松懈下来,露出了一天中的第一个笑容。

    木雕是一个看不清脸孔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是林小草清理炉子时,从炉灰深处扒出来的。

    林小草拿到它的那一刻起,便有一种感觉,这是她娘特地留给她的。尤其这木雕火烧不坏,熏不黑,和她心神之间还似有某种联系。

    “娘,明天我就十岁了。”林小草抚摸着木雕,喃喃自语。

    木雕放佛有了感应一般,散发出了柔和的,淡淡的光芒。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肯定会惊掉下巴。以木雕为中心的柔光,将林小草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光罩。光罩上有粗细不同的纹路,而这些纹路如有生命一般,慢慢的全部汇聚到林小草的头上,然后自上而下贯入她的身体内。

    当事人林小草却不知自己身上发现的这一奇异景象。她只知道,每当自己和雕像对话的时候,全身都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舒适,又让人困倦。

    林小草就这样抱着木雕睡着了。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院子外她搭起来的栅栏底部,那些原先围栏的位置,每次都会在雕像亮起来的一刻,迅速闪亮一下,连带周边的空气都有一瞬波动,随后又立刻恢复原样。

    而这个时刻,内含小木屋和整个矮坟的院子,完全被隐入了山林之中,不见踪迹,深山内的凶兽们似乎感到了异像,却又无法找寻异像的位置,盲目奔走嚎叫。这种情况直到屋内木雕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恢复到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样子,这个小小的院子才又重新出现。

    但今晚与平时不同,在院子消失的同时,距离稍远的山里更深处,突然亮起一道冲天的光柱,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消散掉。没过多久,天空中接连划过多道光痕,全部落在了光柱亮起地的周边。

    终于,这一片凡土上的平静,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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