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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体面
    听到战绩如此辉煌,吴胜兴奋地抓耳挠腮,好一会儿又砸吧嘴巴,瞥了眼王政,做叹息状:“杀敌如此之多,却没俺的用武之地,真是可惜!”

    又道:“若是俺在,定能替将军挡住关羽张飞任何一人,这样那刘备便是插翅难逃了!”

    就凭你?

    王政闻言大感无语,横眉扫了他眼,思忖了下,毕竟大庭广众之下,终究给自家总角留了几分面子,只是嘿然冷笑了笑,没有将残酷的事实直说出来。

    说起来王政的确有过擒贼擒王的打算。

    关羽张飞虽有万人难敌的勇武,可若没了刘备这个主心骨,也不过是区区武夫罢了,莫说现在,便是原本的历史上,关羽能获得独领一方镇守荆州的待遇,那也只能是在刘备的麾下,换成曹操和孙权,怎可能给他这样的地位和机会?

    若是没刘备,关张便是矢志复仇,无非是做个刺客杀手,哪里还有多大威胁?

    故此,在追击的最后阶段,王政也用过调虎离山之计,好不容易将关张引开一旁,直接便带着天诛营的精锐冲入帅营,做了一次斩首行动。

    谁料到最后竟有一个亲兵死士和刘备换了衣物盔甲,更主动自认身份,王政在此世并未与刘备逢面过,一时不察,竟给此人蒙混过去了,待出营后发现时,良机却已失了。

    被吴胜扯起这个话题,便是时隔多日,王政依旧深深扼腕,大感不爽,哪怕这一年来也算锻炼出了些养气功夫,终还是没克制住,不由剑眉微皱,面色一沉。

    此时殿上的眼光全集中在王政的身上,他这神情变化虽不强烈,也顷刻间便被所有人收入眼底,登时无论文武人人屏息静气,虽不知天公将军为何突然变脸,可此时原因已不重要,关键是自家不要触了霉头,惹到虎威,登时人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气氛也骤然变得压抑起来。

    直到王政回过神来,一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连忙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不管如何,刘备这头猛虎终于算是被咱们赶出徐州了。”他顾盼左右,笑呵呵道:“我军自年初入徐州以来,连番鏖战,天军的弟兄们再是勇武,毕竟不是铁人,粮草器械也早已消耗大半,剩下的日子里,就好好休养生息罢。”

    “将军(刺史)所言甚是。”见王政恢复了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样,众人俱都心头松了口气,连忙齐声应诺。

    “如今已时近夏末,马上便要入秋了,当务之急,唯在秋收。”王政又侧目徐方,正色问道:“徐少校,前些日子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

    若单论内政能力,此时王政麾下文臣里自然是张昭居首,王政折返的路上,曾先到彭城听取其的意见,下达了几道政令,其中牵涉许多层面,减赋便为其一,而下邳作为新附之地,世家百姓皆未归心的情况下,更容易出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更要慎重许多,这才是王政再次踏足,甚至要先大张旗鼓宣扬军威的原因之一。

    听到王政问询,徐方正待回禀,此时殿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旋即奔进来个亲卫。

    “禀将军,扬州军袁胤、李仁等在殿外求见!”

    袁胤,李仁?

    王政闻言一怔,先看了眼吴胜,又望向徐方,略感诧异地问道:“这些人还没走?”

    吴胜撇了撇嘴,徐方则摇头苦笑。

    攻克下邳后,王政在出发前曾令人通知下相的吴胜前来回合,目的便是让他把袁胤那群人也带过来,这样就可以让徐方去和袁胤面谈,把新得刘备的地盘合理分配一下。

    这等事情,本就不适合王政亲自去谈,第一袁胤不是袁术,第二从古至今,这等分赃话题牵扯到极大的利益,向来敏感,若是一把手去谈,很容易便没了回旋余地。

    第三,袁胤是袁术的从弟,徐方亦是他的总角,在身份上来讲,两人也有平等对话的资格。

    按王政的想法,这一战袁术方出动的兵马确实不少,也算是大费周章了,可真说来却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无论东海还是下邳,基本都是由王政这边主力打下来的,甚至若论起来,当初阎象一部能打下广陵,王政都要占个首功。

    但王政也清楚利不可独的道理,他此时也没想过和袁术彻底撕破脸,所以之前交代给徐方的,底线就是把广陵郡给袁术,自家这边则得东海,下邳两郡。

    蛋糕这般分配,要说不满对方肯定是有的,可王政自认已做出来了极大的让步,而袁术若是聪明识趣,也该捏着鼻子乖乖接受才是。

    如今看来,这是没谈拢了?

    至于觑准我回下邳的第一时间便要求见,那意思是要和我亲自谈?

    想到这里,王政暗自冷笑,摆了摆手:“那便领他们进来吧。”

    “喏!”

    ......

    这便是那竖子吗?

    袁胤进殿的第一刻,便瞥向了大殿最中央的位置,也看到了那个闻名已久的少年。

    此时对方神情平静、放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乍看上去仿佛十分的普通,平凡,人畜无害。

    但袁胤便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当真被眼前的假象所欺骗。

    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可是如今整个大汉最强势的一群黄巾贼寇的首领啊!

    当然,即便如此,在袁胤眼里,对方也依旧是一个泥腿子而已。

    但已是不容小觑的泥腿子了。

    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句,袁胤挤出笑容,先对王政微微行了个礼,旋即开口道:“刺史连战皆捷,功劳显赫,下邳一战大败刘备,消息传入寿春,可谓满城欢庆,家兄阳翟侯更是对刺史赞不绝口啊。”

    此时的王政仿佛一脸认真的倾听状,闻言亦是挑眉一笑:“州牧如此过誉,本将诚惶诚恐。”

    说着又对袁胤身侧的李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来人,看座。”

    “胤来的仓促,没打搅诸位吧?”袁胤一边坐下,一边环顾四周。

    此时的大殿很是安静,所有人似都在默默听他说话,更在其视线投射时纷纷给出礼貌的微笑表情。

    袁胤大感满意,只觉这竖子其他不提,御下倒是不错,起码目前来看,他的臣子们都算是知礼的。

    当然,下一刻袁胤便推翻了自家的想法。

    因为他又看到了那个吴胜。

    面对袁胤的注视,吴胜却摆出怂眉斜眼的臭脸,一副很是不屑的怪样。

    匹夫!早晚要收拾你!

    袁胤按捺怒气,又看向王政,问道:“刺史方才莫不是在议事么,那胤来的实不凑巧,是否要暂时退避?”

    话说这么说的,口气也十分客气,可屁股却是纹丝不动。

    “无妨。”王政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况本将既和州牧结盟,校尉又是州牧从弟,也算是自家人了。”

    “刺史此言,甚合吾心。”袁胤闻言连连点头,笑道:“说起结盟,不知刺史与君候所定的盟约,可还记得?”

    “盟约?”王政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烦心事,随即淡淡地看了眼袁胤,眼神有些古怪。

    仿佛心不在焉,又如似笑非笑。

    “自然是记得。”

    “将军记得最好。”袁胤心中一喜,正待说话,却见王政突然挥手打断他的续言,直接道:“说起来,袁校尉乃是州牧亲族,李都尉亦是本将故交,诸君客居徐州日久,本将至今未曾置席,以尽地主之谊,实在是失礼怠慢了。”

    “这等小事不急...”袁胤此时哪有什么心思饮酒吃席,又待说话,王政已昂然起身,更亲自走了下来,含笑将袁胤扶起:“袁兄,请吧。”

    ......

    酒过三旬,袁胤数度想要找机会再次开口,都被王政插诨打岔搪塞过去,示意身旁的李仁等人发言,却见他们看着王政等人张了张口,还是默然无语,几番下来,袁胤心中愈发不满,加上酒意上涌,终于按捺不住了。

    待王政再一次举杯遥敬时,袁胤直接做没看见,只是道:“刺史的本事,人所共见,起事以来数次以少胜多,杀敌无算,以胤看来,刘备亦是个英雄,想不到亦敌不过刺史,下邳一战,可谓大涨士气,更替我江东儿郎扳回一城,家兄必不吝厚赏,想来不日刺史亦将再次升官,下一次见面,恐怕就要称州牧了。”

    话里之意,无法暗暗提醒王政,你这刺史可都是袁术给的,莫要忘了。

    “州牧高义。”王政笑而不语,一边殷勤劝酒,一边道:“政自是铭感于心,否则岂会亲率虎贲前往扬州,更为一路主帅助州牧攻克广陵?”

    一个虚衔换来一郡之地,还不知足吗?

    王政还在努力试图保留两方的体面。

    这....

    袁胤有些哑口无言,只觉浑身难受,心中有事之下,美酒入口难咽,脸皮抽搐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拿盟约说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祢衡道:“祢正平,汝当日来使扬州,此行可是代表王刺史主动欲和吾兄结盟?”

    祢衡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袁胤又道:“当日结盟之时,曾言之徐州琅琊、彭城以外,四郡双方各半分之,可有此言?”

    “可有此事?”

    祢衡盯着袁胤看了会,又点了点头。

    “王刺史。”袁胤没注意此时席上,两边众人同时都停下了所有动作,更是个个一言不发,转头望着王政,厉声道:“人无信不立,既有盟约在先,自当兑现承诺。”

    “那么请问,下邳诸城,刺史打算何时交给我军?”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声中,众将同时发作,吴胜第一个霍然起身,叉腰怒视,恶狠狠喝道:“好胆!”

    一旁的古剑更是夸张,直接嘡啷一声腰刀出鞘,啪的扔到案几之上,撞掉了满地的杯碗菜碟,拍案斥责:“放肆!”

    这番作势却没吓住袁胤,他乃汝南袁氏出身,向来不曾将一般人放在眼里,何况是眼前这群黄巾贼寇,能对王政这般客气已是难得的克制了。

    见状只是冷笑连连,兀自盯着王政道:“刀剑虽利,却砍不断是非曲直,切不破公理人心!”

    真是给脸不要啊。

    王政暗自叹气,先是转首示意吴胜坐下,又叫古剑收了兵器,却是懒得再看袁胤一眼,直接扭头望向李仁,语带歉意地道:“李兄,我的这些部下都是草莽出身,不识礼节,见谅。”

    李仁一怔,连连直呼没有,王政笑了笑道:“若说公理,政如今既为徐州刺史,徐州五郡六十二邑便都是我之疆土,为人臣者,岂有不告天子而分茅裂土的道理?”

    “李兄,你说是也不是?”

    李仁只是苦笑,既不知该不该说是,更不敢说个不是。

    王政又道:“若说人心,无论东海下邳,哪一座城池不是我麾下将卒用命,文武勤劳,血汗所得?如此辛苦所得,若要凭白拱手送他,本将日后如何面对麾下将卒?”

    “何况若无我天军悉起下邳,前来救援,李兄,以及诸位江东英雄,休说有今日置席饮酒之乐,恐怕想安然返乡,亦是妄想吧?”

    这番话虽是对着李仁说的,可堂上所有人却都清楚,怼的却是袁胤,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袁胤,想要听他如何辩驳。

    此时的袁胤其实亦有些缄口无言,只是到了这时候,便是狡辩也要继续!

    “刺史此言差...”袁胤刚在搜肠刮肚想了些话来,却见王政陡然便是一声暴喝:

    “袁胤!”

    袁胤吓的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却见主位上的那张年轻的笑脸突然变得无比冰冷,充满霸气的目光更仿若实质般地睥睨过来,仿佛出鞘刀锋般的锐利,令人触之生寒。

    席面更是霎时间静至落针可闻。

    “若说是非曲直...“

    “之前本将曾遣使下相,附有书信,言及军情,谓之刘备已率军出击,前番更是诈败,以为诱扬州军深入而诛之。”王政盯着袁胤,一字一顿地道:“你可曾收到?”

    “又可曾转交给三军主帅乔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