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过,待看到那位浑身威仪的郎君时,都不禁紧了紧神。
这位郎君大家都认识,或者说前不久才见过,他一大早就来田里走来走去,还时不时逮住一两个人问东问西,问的还都是田里的事儿,大家都倍感稀奇,没想到这样的贵人还懂农事。
无形当中,崔维桢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拔高了很多。
崔维桢可不知旁人心中的想法,他只看到了焦急无措的妻子,不由有些心疼,他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不用着急,有我在。”
此时他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就不该把此事告诉蓁儿,让她平白背负上两条人命的焦虑。
不过,这个责任他愿意替她揽下:“周武,把孕妇抱上担架,其他乡亲们,麻烦你们带路,送这位妇人去神医家求医。”
叶蓁蓁松了口气,不忘喊道:“记得把大壮他娘也叫上,说不定得给孕妇接生呢。”
不需要吩咐,旁边凑过来看热闹的孩童们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抢着去找大壮他娘了。
旁人风风火火地送孕妇去求医,孕妇的丈夫婆婆就像是外人一般,大家连一句意见都不问,当然,也没见他们插过一句嘴。
老妪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些什么,沉默着跟在旁边,但被从头忽视到尾的大牛就有些不爽了,不由发起了脾气:“喂,这是我媳妇,你们送她来找神医,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万一耽误了治疗,我的儿子就此没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此话一落,原本闹哄哄的场景顿时一静,除了这家母子外,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像是滚烫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滋滋地冒着寒气,脸色都铁青了。
抬着担架的是邻居家两位兄弟,这下他们也不走了,当大哥的就不高兴地说道:“大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送你们家媳妇求医,你还赖上我们了是吧?”
大牛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心虚气短,但又不愿意露怯,硬着头皮说道:“谁不知道后山的神医见死不救毫无人情,你们送上去不是白送吗?还不如送进城去,说不定还有希望呢。”
邻居家兄弟都来气了:“既然这样,我们都回去了,要送你自个儿送去!”
说着就抬着担架往回走。
老妪这下终于有动作了,连忙拦住两兄弟:“大明,二明,大牛他混不吝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别和他一般计较,他媳妇就送去神医那儿,至于救不救就听天由命了,这也是她的命数。”
叶蓁蓁眉头一簇,心中有些不喜,但终究还是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大明二明说道:“劳烦二位脚程快一些。”
大明和二明心善,也是可怜大牛他媳妇,最终还是没与他们母子俩计较,继续闷头赶路。
后山距离不远,大明和二明都是青壮小伙儿,哪怕抬着人也很快抵达了,倒是叶蓁蓁累得气喘吁吁,要不是有崔维桢搀扶着她,她早就走不动了。
看来锻炼不能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这种后果。
村民说神医家养了头恶犬的消息果然不假,他们还未靠近呢,就传来一叠声的犬吠声,继而就是一头高大威猛的大犬走出篱笆,冲着来人狂吠不止。
大牛被吓得腿脚发软,连忙躲在他娘身后,磕磕巴巴地说道:“看、看吧,这畜生都不欢迎我们,更别说是神医了,我们快回去吧。”
这下连周武都没忍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头一回见到这么没血性的男人,自家媳妇都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知了,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他一个当丈夫的,居然在害怕一条恶犬。
他呸了一声,上前一步,没有看那条恶犬,而是对着篱笆高声说道:“神医阁下,我家主子乃景宁伯,亦是明州知府,今日冒昧来访,请神医阁下出山救人一命。”
茅草屋内的人还没反应,外头的人已经惊得不知所措。
原来、原来这位郎君竟然是他们的知府?
大家不由朝知府看去,却又害怕地收回了视线,深怕冒犯了知府大人。老妪既是高兴又是害怕,脸色的情绪交杂在一块儿,精彩极了。
在场的所有人,唯独大牛的情绪最为纯粹——那是怕的。想到他方才居然对着知府大人呛声,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就在大家心情复杂难明的时候,茅草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仔细一看,却是一位六岁大小的男童走了出来。
他一走出来,方才还威风凛凛、煞气十足的大狗立马气质大变,撒了欢地凑上去对着他又是蹭又是舔,嘴里呜呜叫个不停,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男童本来绷着一张严肃正经的脸儿,被狗狗蹭得神色一崩,刚露出一点儿带着酒窝儿的笑脸,立马又绷紧了。
“大黄,别闹!”
他呵斥了狗狗一声,才把视线落在人群当中,最终眼珠子一转,落在了崔维桢身上:“我爷爷说了,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不救,你们回去吧。”
崔维桢眉头一凝:“山脚下的村子有位孕妇跌伤,如今生死不明,你爷爷也不愿意救吗?”
童子的目光在担架上一顿,犹豫着没有说话。
叶蓁蓁觉得有戏,立马上前一步,说道:“曾有一位神医说过,’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我不知神医为何隐居深山,不愿施救病人,但是医者仁心,现在你们不救这名孕妇,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你们当真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
童子想起了自家爷爷,抿了抿唇,终于说道:“好吧,我去问问爷爷。”
临走前,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何人?”
叶蓁蓁原本想说自己是知府夫人,但想了想,还是报了另外一个名号:“我乃皇后敕封的一品宁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