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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说不定是来寻仇的
    玉青时拒绝得毫不留情。

    宣于渊痴缠半晌无果,只能是憋着气闭上了嘴。

    只是这人就算是不出声,嘴上也不愿闲着。

    一道走一道半点不掩饰心中不满,嘟囔着嘴小声哼唧。

    可声音太小,哼哼着说的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

    玉青时被耳边蚊子似的动静吵得心烦意乱,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带着他去了提及的河岸边上。

    河岸边依旧沉静,除了水波漾起的浪声,耳边能闻的就只有风吹芦苇荡的声响。

    玉青时拧着眉回想片刻,掰了根芦苇杆子朝着一个方位走过去,借着月色映在水面折射出的微光找到一个地方,蹲下扒开表层的土,试了试说:“就是这儿。”

    宣于渊设想过数种荷包可能的下落。

    可他哪怕是挠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竟然会被埋在土里。

    他瞪着眼看着玉青时从土里刨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表情变得很复杂。

    “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

    玉青时头也不抬地把到处是土的荷包递给他,轻飘飘地说:“因为这不是在你身上找到的。”

    “元宝傍晚时下河摸鱼把这个捡回了家,我和奶奶以为是亡人之物意为不详,天黑时就来河边把它埋了。”

    她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微笑道:“刚埋下去,就捡到了你。”

    若不是这荷包机缘巧合被元宝带回,玉青时和秦老太也不会大半夜的跑来河边挖坑。

    宣于渊抓着失而复得的荷包,隔着料子摩挲着里头的耳环形状,口吻多了几分唏嘘。

    “我还险些以为找不到了。”

    “我娘生前死后,就给我留了这么个东西,你说,我要是真弄丢了,是不是得托梦骂我?”

    玉青时闻言难得愣了愣,可开口的话却如河风一般让人瞬间清醒。

    “放心吧,人死不会托梦的,所以她骂不了你。”

    宣于渊挑衅似的扬眉,辩驳道:“你怎知不会?”

    “因为我娘也死了。”

    玉青时百感交集地顿了顿,自嘲摇头:“她死之前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儿,也有放不下的人。”

    “但我从未梦见过她。”

    “所以说,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她如同一个时时刻刻都冷静清醒的怪人,仿佛生来就不懂得常人的伤春感秋,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能把别人辛苦酝酿出的悲伤打散在空气里。

    宣于渊眼底深色转瞬而逝,转眼又变成了那副没脸没皮的德行,张嘴就是奚落。

    “迟迟姑娘,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儿虚无缥缈的念想的,哪怕只是个适合做梦的念想。”

    “还有就是,你嘴巴这么毒,也不怕日后招婆家不喜。”

    他说着也不嫌脏,眉眼涌动着雀跃小心翼翼地把荷包塞进怀里。

    扭头四下看了眼,精神抖擞地说:“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你之前不是还把水桶带出来了吗?”

    “接下来是要去挑水?”

    担水是个谈不上轻松的苦力活儿。

    可他此时或是心情极好,字字都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欢快。

    就像是担水仿佛瞬间成了一种恩赐的享受。

    玉青时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幽幽叹气。

    “有机会你还是找个好大夫,好生看看脑子吧。”

    宣于渊危险的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真的怀疑,你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

    玉青时真心实意地觉得宣于渊脑子有毛病,这人处处行事出人意料,来历不详行为诡异。

    总而言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可就是这么奇怪的人,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靠近。

    玉青时被自己心里那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信任吓了一跳,再看向宣于渊时表情就很奇怪。

    宣于渊被她审视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谨慎地杵着拐往后蹦了一步,小声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想干嘛?”

    玉青时一言难尽地抬起手遮住眉眼,感慨道:“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也出了毛病……”

    否则怎会对这样一个浑身是疑点的人起了信任之心?

    玉青时没理会宣于渊像是见了水鬼似的扭曲的脸,一步三叹地摇着头往前。

    然后,成功在回家路上的草丛里拿出了两只被藏起来的水桶。

    还有扁担。

    宣于渊见状,没好气地朝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翻了个白眼。

    玉青时装作不知,拿起水桶指了指回家的方向,说:“你回去。”

    “嗯?”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玉青时天不明起床担水,这是村里不少人都知道的习惯。

    她自己担着水桶出现在水井边上不奇怪,带着个宣于渊就会显得画风很不对劲。

    似是看出了宣于渊眼中未宣之于口的忿忿,她直接道:“你蹦着也帮不上忙,带你去作甚?”

    简而言之,瘸了腿还不能出力气。

    是个不必要的累赘。

    宣于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嫌弃了,狭长的眼尾挑得险些飞出了眼眶。

    可玉青时一眼都懒得看他,担着水桶转身就走。

    决然得仿若毫无感情。

    宣于渊杵在原地啐了一声,学着村里大婶大娘的样子叉着腰说:“用完就扔,迟迟姑娘玩儿的好一手卸磨杀驴!”

    玉青时闻声脚步颤了一下,可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于渊自己憋着恼了片刻,挂着黑成了锅底的脸溜溜达达地进了院门。

    天光逐渐亮起,门外渐起人声喧嚣。

    宣于渊单手枕脑袋望着手里通透清亮的耳环,眉眼间全是不可为人说的苍白晦暗。

    他缓缓闭眼将耳环贴在胸口,似哭要笑地勾起唇角,自嘲轻语:“我曾听人说,亡者洗尽凡尘往生极乐后,就不会再给活人托梦。”

    “我都十年不曾在梦中见你了,想来死了的确远比活着要快活……”

    “可你自己都不想活了,留着我干什么……”

    “于渊哥哥!”

    “于渊哥哥你起了吗?”

    “于渊哥哥!”

    门前响起的喊声稚嫩未褪中气十足,拍门的动静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门板可能不久后就要殒于人手。

    宣于渊匆促把手中温热的耳环塞到荷包里用枕头压好,慌忙做出一副刚醒的样子应声说:“起了!”

    元宝听见回应瞬间像是得了什么特许似的,砰一声把门推开,脚底生风地冲进来,不管不顾地就要朝着宣于渊的身上扑。

    宣于渊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衣领把人抓住,哭笑不得地说:“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遇上什么可乐的事儿了乐成这样?”

    元宝满脸兴奋的用手比画着跟他描述自己昨晚上梦见的猴子,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杀人了!”

    “杀人了啊!”

    “玉青时这个伤天害理的畜生!她要杀了我们母子啊!”

    ……

    门外喊叫不绝,元宝狐疑瞪眼。

    “什么人在喊?”

    宣于渊耳尖微动,脸上挂着茫然,说出的话却很意味深长。

    “谁知道呢。”

    “说不定……”

    “是来找你姐姐寻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