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一直觉得,元宝憨实,秦老太慈和,这家里唯独玉青时是个性子怪异的另类。
然而在亲眼见到秦老太是如何堵在门前跟薛大娘干仗的刹那,他突然就意识到,以貌取人果然是不可取的。
看似慈和仁善的秦老太,显然也有不为人知的泼辣一面。
她一改平日的和善,站在薛家门前,隔着一道打开的大门指手挖脚地冲着院子里的人吼:“什么刻薄东西?竟也敢辱我的迟迟?”
“我告诉你,别说你薛家还算不得门楣高的门户,就算是高门大户,我家迟迟也是配得的!”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家丫头,我之前看在薛强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居然还敢上门去找她的麻烦,你当真是以为老婆子死了家里没人能做主了是不是?”
“别说我还活着,站在这儿还能喘气能说话,就是哪天我死了骨头都烂成了渣子,有人敢欺辱我的迟迟,老婆子也能从坟堆里爬出来跟她拼命!”
“迟迟敬你勉强算个长辈,才对你再三忍让,可你别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瞅着哪张桌子空你就着急着想把自己往上头端,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谁真有那闲工夫正眼瞧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刻薄的德行!”
“你说我家迟迟勾引你家薛强,处心积虑想进你家门给你做儿媳妇儿,啊我呸!”
“就你那连肉带骨都没三两重的轻薄样子,也配得上妄想我家的好姑娘!”
薛大娘被骂得想冲出来跟秦老太拼命,却被急得头脸上满是汗的薛强拉住。
她挣扎着空出一只手,指着秦老太怒道:“你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
“你再敢在门前胡咧咧,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娘,你少说几句吧,我……”
“你给我滚开!”
薛大娘满脸铁青地推开试图劝架的薛强,咬牙道:“别人都这么打上门来骂我了,你还帮着外人?”
“我没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儿子!”
“娘,我……”
“你给我闭嘴!”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薛强被骂得满脸无措蠕动着嘴唇不敢张口。
秦老太见状怒其不争地呸了一声,叉着腰说:“现在知道被人堵住门骂的滋味不好受了?”
“那你这个恶婆娘堵上门找我家迟迟麻烦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个?”
“你别说我倚老卖老不给你留情面,脸面我给了你,是你自己上赶着扔了不要的!”
“薛家的我警告你,你往后要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你要是再敢说我家迟迟一句坏话,你就别想着我还能像今日这般给你面子!”
“张嘴既然是说不出人话,我哪怕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把你的臭嘴摁到粪坑里去!让你好好地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薛强和薛大叔都不是擅长打嘴巴仗的,被秦老太堵住门骂了几句就愣得说不出话。
薛大娘低估了秦老太的泼辣,被堵着骂得一直哆嗦出不了声。
秦老太似是站得久了有些累,索性就拉着自己带来的小板凳在门前坐下,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吊着嗓子说:“想欺负我家迟迟,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好惹的吗?”
“我孙女儿是小姑娘,还有些矜持,懒得跟你多争执,可我不一样,我骨头都朽了半把了,就是个不要脸面的老不死!别说是吵一架,纵然就是动手打起来,我也不怕你!”
“你再敢动我孙女一下试试?你看我能不能饶了你!”
“来往的乡亲们都听一耳朵,今日不是老婆子得理不饶人,实在是这薛家的婆娘欺人太甚!”
“我孙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村里的长辈们都是睁眼看着的,这孩子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小小年纪又撑起了一家门户,比谁家的姑娘都没哪儿是比不上的!”
“薛家婆娘在外头逢人就说我孙女儿的不是,像是我孙女儿占了他家多大便宜,可我家迟迟从头到尾就没吃过别人的一分好处,她也没得过薛家的恩惠,跟薛强的事儿更是莫须有的胡说八道!”
她一口气骂完指了指薛强,咬牙说:“薛强你说,你告诉大家伙儿,我孙女儿说过她对你有意吗?”
“你娘胡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薛强接连受挫,脸色惨白得几乎看不出一丝血色,被秦老太指着的瞬间浑身僵硬着没能开口。
秦老太见此难忍失望地苦笑一叹,涩声道:“薛强,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你性子虽是过软了些,可本性是不差的。”
“怎么,今日当着这么多乡亲,当着你爹娘的面儿,你却连真话都不敢说了吗?”
“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害得迟迟被人说得这样不堪,你难道什么都不想说?你连自己承担后果的本事都有不起吗!”
秦老太一语宛如当头棒喝,狠狠地敲在薛强浑噩许久的后脑上,逼得他再也没法自欺欺人。
他很是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在薛大娘不满的怒喝中哑声说:“是……”
“她从未跟我说过对我有意,那些……”
“那些我想娶她的话,都是我自己想的。”
薛大娘闻言又惊又怒,赤红着双目瞪视薛强,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
“好了!”
秦老太厉声打断薛大娘的自圆其说,讥讽道:“薛强是不是胡说,咱们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费神作态?”
“你自己把戏唱得锣鼓喧天,热闹是热闹了,可也不想想别人怎么看你这副跳梁小丑的德行。”
“老东西你……”
“我怎么了?”
秦老太怒极反笑,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薛家的,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虽不想与人为恶,可也绝对不是任人打上门来欺辱也不知道吭声的糊涂胚子!”
“你觉得你儿子是个人人都看得上的宝贝,我家孙女儿也是我捧在手心里养着的明珠。”
“谁敢动我孙女儿,我就跟谁拼命。”
“不信你就试试。”
秦老太声势过盛,咄咄逼人得不给旁人留下半点活路。
在一旁看着有心想劝几句的,反复张嘴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受了波及。
处于风暴中央的薛家众人,早已在这样如暴风雨般的怒火中萎了气势,对视着不敢多言。
秦老太都这样一把年纪了,吵不过,也不能打。
万一真动了手再伤着这把老骨头,他们一家在秦家村当真是没法再继续立足了。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空气中缓缓蔓延。
秦老太堵着大门骂了大半天,见薛家人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到了这会儿总算是觉得舒畅了些。
她正想着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回去。
可懵了半天的薛大娘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从薛强身后挣扎着探出头,鬼使神差地说:“你把玉青时当命根子,可你别忘了,她根本就不是秦家的血肉!”
“她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等到……”
“啊!”
她话刚说到一半,秦老太手里的小板凳就朝着大门砸了过去。
板凳砸在门板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不光是薛大娘瞬间闭嘴,就连周围的村民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秦老太满脸阴沉地看着地上的小板凳,冷冷地说:“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
“你看我今天到底能不能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