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揣着从别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铜板,又去买了几样东西才折回去找玉青时和元宝。
元宝啃完了两张锅贴肉饼,还喝了一大碗加了肉沫的粥,正摸着自己的肚子昏昏欲睡。
他忍着困倦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问玉青时:“姐姐,于渊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玉青时抬头看了眼天色,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这人说了一会儿一会儿,可谁知他的一会儿竟超乎预料的久。
他要是再不来,那……
“迟迟!”
“元宝!”
玉青时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笑得满脸春风的宣于渊蹦了过来。
她有心想讽他几句太慢了,看到他头上的汗又没说得出口。
只是等他走近了才说:“坐下吃点儿东西咱们就回去。”
宣于渊用手背擦了把额角的汗,没按玉青时说的坐下,看了眼摊主正在炸的肉饼,说:“要不买一个回去的路上吃吧。”
“我回去还有正事儿呢。”
他说得一本正经,像是真的有什么片刻都不能耽搁的大事儿要做。
玉青时愣了下,嗤道:“也行。”
“老板,拿两个肉饼一壶凉茶带走。”
“好嘞!”
出了镇口就有回去的骡车。
有了来时的经验,宣于渊不等玉青时说话,直接轻车熟路地把背篓放上去,又把元宝扔了上去。
他率先爬上车板,无视玉青时眼里的微小抗拒,忍笑道:“迟迟,你那衣裳可不能再划破了,否则你就算是手艺再好补出来也不好看呐。”
“我拉你。”
他直咧咧地伸着手不往回缩。
玉青时转一下,他的手就跟着动一下。
车上还有别人等着走呢,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剜了他一眼,浑身发僵的把手伸了出去。
双手相触,宣于渊才惊觉玉青时的手是这样的小,骨头竟也是软的。
全然不似她平日的冷硬。
他垂眸敛去眼中扩散的笑色,一本正色地把玉青时拉到车板上。
又把装满了东西的背篓放在自己的脚边,抻长了腿把背篓卡住,确定不会被颠散后,示意元宝爬到了自己身前空出来的位置坐好。
车上还坐了两个男子,本就狭窄。
他这么一摆弄,那两个人的位置就没了之前的宽敞。
更重要的是,宣于渊往中间直挺挺地一挡,被挡在后头的两人就彻底看不见玉青时的脸了。
其中一人板着脸想斥几句,对上宣于渊的冷脸却没说得出话。
宣于渊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把腿抻得更长了些,靠着长腿把车板一分为二,对玉青时说:“你就跟元宝一起,坐在我前头。”
“这样稳当些,万一你俩要掉下去了,我还能及时拽着,省得你俩摔破了脸。”
元宝攥紧自己的小拳头,不满地哼唧说自己不会掉下去。
玉青时侧头看了眼被宣于渊用身子隔在后头些的两个陌生男子,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恍惚之色。
做的是好事儿,张嘴却说不出好话。
这什么人呐……
她默默接受了宣于渊的好意,揽着元宝坐在前头没理会他。
宣于渊靠在背篓上啃用油纸包好的肉饼,咬上两口作势往后头靠了靠,见玉青时和元宝都不曾注意到此处,压低了声音说:“再敢多看一眼,就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喂狗。”
“不信你们就试试。”
宣于渊上车时看起来和气得很,可放狠话的时候,那种浑身遮不住的血煞之气却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被恐吓的两个男子颤颤了一道,最后不等到地方就提前下了车。
车夫挥舞着手里的鞭子赶着骡子继续往前走,嘴里吆喝着的同时侧头跟宣于渊说笑。
“这里距王家庄还有一段路嘞,这两人也是奇怪,有车不坐非要自己走回去,省了去王家庄的功夫,你们要是也自己走一段,一会儿我说不定就能早些回家了。”
宣于渊听了哈哈笑起来,说:“你想得美。”
“我这人有便宜就必须占,说好了价钱你就得给我送到地方,不然我就赖在车上不走了。”
车夫被他的话逗得大笑出声,扯着嗓子跟他唠嗑。
宣于渊也是个不讲究的,车夫说什么他都能接上几句话,一路上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没歇过。
车夫跟他聊得畅快,心情大好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
玉青时率先下车站好。
正要伸手去抱元宝的时候,宣于渊一手拎元宝,一手拎背篓就把东西都搬了下来。
他对着车夫摆手说:“辛苦大哥了。”
“要不进来歇歇脚喝口水再走?”
车夫抓着鞭子笑着说:“不了不了。”
“你儿子瞧着瞌睡得来得厉害,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你跟你媳妇儿赶紧带着他进去睡下吧,改日坐车还来找我啊,三个人大哥只算你们两个大人的钱!”
车夫大哥一语惊人扬鞭而去。
留下玉青时和宣于渊愣在原地,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宣于渊耳边回响着大哥说的媳妇儿,再看看玉青时冰冷又透着黑青的脸,悻悻地咽了咽口水,舌头打了个结磕磕绊绊地说:“迟迟,这话不是我说的。”
“我……我没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你是我媳妇儿啊……”
他就是嘴上再没把门的,他也不可能敢这么说啊……
玉青时全程都在车上,自然知道这是车夫误会了。
她咬了咬牙没接话,作势要去拎地上的背篓。
宣于渊赶紧把背篓拎了起来,嘿嘿道:“走走走。”
“你走前头开门,粗活儿我来。”
玉青时面无表情地去转身开门,在车上已经小憩了一觉的元宝还没回魂,抱着宣于渊的大腿揉了揉眼睛,四下看看很是茫然地张大了嘴,嘟囔说:“我是谁的儿子来着?”
“他说的儿子是谁?”
玉青时开门的动作猛地一顿,锁头跟门板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活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到了宣于渊的心口,让他的呼吸都不受控制地窒了一瞬。
他瞪圆了眼去捂元宝的嘴,着急道:“小崽子不许胡说八道!”
“你……”
“迟丫头!”
“哎呦迟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估计就要出大事儿了!”
玉青时被不远处奔过来的一个人影嗷的一嗓子喊得手抖了一下,惊讶回头看清来人,奇怪道:“三婶儿?”
“出什么事儿了?”
秦三婶扶着膝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着急地说:“你奶奶拎了个凳子就去找薛强他娘吵起来了。”
“谁劝都不管用,我都来找了你三次了,总算是找着你了。”
“你赶紧跟我去劝劝,这么吵不是办法啊!”
玉青时捏着个锁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于渊就摁住元宝的脑袋诧然道:“老太太跟薛强他娘吵起来了?”
不等三婶答话,他想也不想就说:“怎么可能!”
“我家老太太性子好着呢,怎么会跟别人吵架?”
秦三婶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地呦了一声,苦笑道:“老太太平日里性子是好,可也防不住有人碰她的命根子啊!”
“薛强他娘带着一家老小跑到家里来找迟丫头的麻烦,老太太知道了这还能有好?”
“别说是吵一架,要是再往前过三十年,老太太说不定就跟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