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有宣于渊在的缘故,此处可能出现的下人都被张堰事先打发走了,只有他们四个人,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宣于渊想起玉青时之前偶然提过一嘴竹筒饭,再加上实在是坐不住,索性就自己跑着去砍竹子。
竹节在地上拖动的声响惊动了沉浸在欢喜中的玉青霜。
玉青霜转头一看有过一面之缘的宣于渊此刻就站在玉青时的身边,脑子里立马就是嗡的一声巨响。
完蛋。
她爹吩咐的事儿是彻底完犊子了。
这人都在玉青时的眼跟前了!
似乎是注意到玉青霜透过来的不善目光,宣于渊放下手中竹节无声一笑,对着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事态会是如此进展的未来小姨子微微颔首,很是客气地说:“宣于渊,幸会。”
玉青霜……
先不说高高在上是三皇子对自己如此客气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想到自己辜负了定北侯的殷切嘱托,玉青霜现在就有一种很想炸毛的冲动。
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发作,在一旁敲边鼓的张盈就说:“你瞧我没骗你吧?”
“就说了是你家亲戚在这儿,不碍事儿。”
说完她自顾自地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再过几个月这就是你亲亲的姐夫了,现在说是亲戚也是说得过去的,你脸那么绿做什么?”
张盈这话其实不错。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宣于渊就是玉青时铁板钉钉的丈夫。
哪怕是宣于渊不幸死在了大婚之前,玉青时就必须抱着牌位过门给宣于渊守一辈子的寡。
理论上说宣于渊的确是她的姐夫,可问题是,现在还不是啊!
玉青霜心里着急想去卡在二人中间,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张堰兄妹都在此,就算是见了又能如何?
更何况……
眼下青天白日好几双眼睛盯着有什么可拦的?
之前这两人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玉青霜稍微一想顿时也不觉得着急了,只是小眼神一个劲儿地忍不住朝着玉青时的方向瞟。
张盈原本已经做好了摁人的思想准备,可谁知这人居然没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抓狂跳脚。
她想了想忍不住站起来走近了,揽着玉青霜的肩膀小声说:“你不着急了?”
玉青霜掐着她的手咬牙说:“这不是你算计好的吗?”
“你都算计好了,这时候才来问我着不着急?”
要不是张盈亲自去请了,还拿了那劳什子不知道有什么蹊跷的点心,玉青时怎么可能会出了自己家的庄子来这里?
玉青霜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宣于渊说话的张堰,狐疑皱眉:“我听说三皇子不是很多年没回汴京,最近才回来的吗?”
“怎么瞧着你们兄妹都跟他很熟的样子?”
宣于渊是皇子,张堰只是个身无官职的闲人。
按理说张堰见了宣于渊是要下跪行礼的。
可张盈只是笑了笑,张堰更是直接走过去搭宣于渊的肩膀。
这已经不能是一个熟字能概括的交情了。
张盈闻言挑眉一笑,不以为意地说:“三哥在小的时候在我家府上住过一段时日,后来有时间了也会去我家里小住,我那会儿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远亲的表兄,一直叫的都是哥哥,后来长大知道了身份,对外的时候遵循礼数,可没外人的时候就懒得讲究那么多了。”
似乎是注意到玉青霜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张盈弯着唇轻轻一笑,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迟迟姐运气不错,三哥这样的好男人举世难寻,得了这么一桩两相情愿的姻缘,你应该为她高兴。”
没见过宣于渊的人总说这人如何喜怒无常,如何疯病缠身。
可张盈却清楚地记得,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这个自己饱受病痛折磨不得已在自己家里暂住,却时刻对自己极其温和的小哥哥。
后来哪怕是远去了北疆之地,每年逢她生辰,或者是左相夫妇生辰年节之时,看似与谁都不亲近的三皇子却永远都会记得派人送上一份自己准备的礼物。
有时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时而是左相在书信中吩咐要读了写感想的书。
又或者,是左相夫人喜欢的地产风物。
每一份礼都不贵重,可不管是什么,却总能让人感受到那份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关切。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旁人口中所言的恶人?
张盈从未信过他人口中之言半分。
玉青霜认识张盈很多年,也极了解这人的性子。
张盈心气不比自己低,傲气得很,哪怕是她自己的亲大哥都不见得能从她的口中得一句这样的称赞。
可她在夸宣于渊。
玉青霜心不在焉地抿抿唇,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罢了,我就当自己眼瞎得了,不过你记得保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他俩今日见面了,不然被我爹知道的话,我爹估计都要对我失望了。”
张盈忍着笑用力点头,说:“你只管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漏嘴的。”
她说完不动声色地在背后竖起了一只手,手掌朝着宣于渊的方向晃了晃。
宣于渊见状眼底笑意渐起,在一旁帮忙削竹节的玉青时见了唇角微勾,低声说:“你跟张家兄妹很熟?”
宣于渊拿着匕首利索地把竹节上多余的枝条切掉,点头说:“当年父皇不得已送我出宫,对外的说辞是一开始就给我送到了北疆,可实际上我当时的身体不太好,禁不起长途跋涉,起初是在左相家里藏了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又在庙里住了一段时日。”
“连叔你见过的,那会儿就是连叔照顾的我。”
玉青时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说:“难怪了,张家小姐竟然愿意为了你去跑腿送东西扯幌子。”
宣于渊闻声笑了起来,挑起眼尾看她,说:“认出来了?”
玉青时好笑:“怎么会认不出来?”
张盈自认见识不短,却对今日送的点心闻所未闻。
就连喜好吃的玉青霜都没看出特别。
唯有玉青时第一眼看了就知道,那东西是出自宣于渊的手。
因为在面粉中掺了青杏和榛子,强行把两个不属同一节气的产物融在一起,还用荷叶包起来的花样,就是宣于渊自己闲着无事琢磨出来的。
他自己突发奇想想到的,好奇是什么滋味自己却做不出来,只能是缠着玉青时非要给他做出来瞧瞧。
玉青时想着之前被他闹着去揉面的时候不忍好笑,眼尾弯弯地说:“之前我就做了一次,你在一旁看着就这么学会了?”
“你这算不算偷师?”
宣于渊被这话逗乐了,呵了一声手起刀落把一节竹节剖成两半,不甘示弱地啧了一声,颇为自得地说:“迟迟姑娘,你可别信口胡说。”
“当时为了忽悠你给我做这个,我还连着给你说了三段书好吗?”
“我分明是缴了束脩的。”
玉青时回想起这人牛皮糖似的黏在自己身后,嘴上还一刻不停地讲鬼怪志异的过往,忍无可忍地摁住了额角,心累得头疼。
“其实你可以闭嘴的。”
宣于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玉青时,一字一顿地说:“你嫌弃我。”
“我不是,我只是觉得……”
“你别解释了,你就是嫌弃我。”
宣于渊斩钉截铁地断了玉青时的解释,一脸的痛心疾首。
“果然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得到了就不会被珍惜了。”
“迟迟姑娘,你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玉青时听到这话彻底无言以对。
在宣于渊半真半假的嗔怪中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小声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过讲真的,我现在更想让你闭嘴了。”
因为你开口不说正事儿的时候,真的很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