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被嫌弃的宣于渊默默地去干活儿了。
玉青时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不过这样的安静没能维持太久,很快他就重新找到了新的由头使唤起了玉青时。
玉青时今日出门穿得很是简单,窄袖短襟,帮忙的时候也不会显得突兀。
张堰兄妹是个惯会吃不会做的。
玉青霜更是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灶台长什么样儿。
这几个人都搭不上手,几乎所有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玉青时和宣于渊。
玉青霜捏着筷子,看着宣于渊极其自然地把一块熟了的肉放在玉青时手边的碟子里,又看看头也不回就能准确找到方向把东西递给宣于渊的玉青时,心里带着说不出的诧异。
尽管早就知道这两人认识很久了,也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直接被指婚的。
可亲眼见了这两人相处的默契场景,她的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的惊讶。
太默契了。
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一样。
她压下眼中意外默默低头,往嘴里狠狠地塞了一大块香喷喷的鹿肉。
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
三皇子亲手烤的肉,出了这道门下次可就不一定能吃得上了。
烤肉当配好酒。
可就在张盈在给玉青时倒酒的时候,玉青霜见状着急地瞪圆了眼。
宣于渊却直接伸手拦了一下。
张盈有些错愕忍不住笑着打趣:“三哥,这是青梅酿,不醉人的,你就让迟迟姐喝一些解腻能怎么着?”
宣于渊头也不抬地从边上另外拿了一个小壶往玉青时的杯子里倒满。
酒壶是宣于渊自己带来的,里头装的不是好酒,而是一壶柳嬷嬷亲手煮的酸梅汤。
他放下酒壶的同时解释说:“她身子不好,常年吃着药呢,喝酒怕冲了药性。”
“你要是想喝,不如找青霜陪你?”
玉青霜自坐下就没跟宣于渊说上话,这会儿冷不丁被点了名儿,茫然地啊了一声才慌忙说:“我能喝!”
说完抓过张盈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倒满了没给张盈任何说话的机会,抓起酒杯仰头就是一饮而尽。
“好了,我喝完了。”
张盈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很是不想说话。
好好的青梅酿,还是今日为待客特意从梅树下挖出来的。
就这么被玉青霜这个不识货的给糟蹋了……
炭炉上白烟缓缓而起,铁网上爆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白烟散去,剩下的就是香气逼人的各色吃食。
忙着吃的时候谁都顾不上说话,可等吃得差不多了,各人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
张堰是个会说话会讨巧的,哪怕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儿,自他的嘴里说出也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儿,总能逗得众人大笑出声。
宣于渊毫无架子,坐在小凳子上烤肉倒水一气呵成,时不时接上两句话,把张堰逗笑的同时还不忘照顾坐在身边的玉青时。
张盈和玉青霜都是没出过汴京的,听着他们说起外头的风物满眼都是溢出的像往年,不时接上的每一句话,也都能从宣于渊和张堰的嘴里得到自己好奇的回答。
玉青时全程话最少,也吃得少。
可抵不过宣于渊给她夹菜的数量过多,等她放筷子时,碗里都还剩了不少。
玉青霜原本是没在意这个的,毕竟玉青时的食量就跟猫儿似的,一日三餐合起来吃的还不如她一顿吃得多,剩了也不意外。
可这种习以为常还没适应,下一秒她就被宣于渊自然到仿佛毫无阻碍的动作震到了。
宣于渊直接把自己空了的碟子跟玉青时手边的碟子换了一道儿,端过玉青时剩下的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甚至不介意吃的是玉青时剩下的。
皇子之尊,凤子龙孙。
别说是别人吃过的,就算是一口没碰的但凡不合心意直接扔了也是寻常。
可这人却跟自己印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都不一样……
玉青霜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掩饰情绪似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就猛地灌了一大口。
张盈原本正在跟张堰说话,听到酒杯落桌的动静立马急了。
“哎呦我的四姑娘,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知不知道这酒很贵的?我前年折腾了许久才得了这么两小坛,你怎么就跟牛嚼牡丹似的不晓得珍惜?”
张盈没注意到宣于渊的动作,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好酒,吸着气扒拉着玉青霜不许她再多喝。
玉青霜一时气不过跟她一言一语地呛了起来。
脸也通红不知道是醉了酒还是羞的,只是眼神一直都在飘,也不太敢往宣于渊和玉青时这边看。
玉青时起初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可在发现玉青霜一看到碟子就闪躲的眼神时,这才想到她这是为了什么。
她微微转头看向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宣于渊,无奈之下全是好笑,压低了声音说:“你存心逗她做什么?”
虽说宣于渊在野外时的确是毫不嫌弃她吃过的东西,可问题是这会儿还在人前呢,这人如此不讲究,被人看到了面子彻底不要了?
他刚才的动作很快,除了玉青霜以外谁都没看到。
这样的事儿,对玉青霜而言不亚于是青天白日见了月亮的冲击,也难怪玉青霜看起来这么不自在。
要说宣于渊不是存心的,玉青时一点儿也不信。
见玉青时反应过来了宣于渊也不在意,他低着头轻轻地笑了几声,用只有玉青时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家里人都不放心我,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
“但是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可以对你好。”
他可以不求任何回报地对玉青时好。
只要这人在自己的身边,只要她还活着。
别说是面子,哪怕是更多更好的,他也可以不要。
没等玉青时从愕然中回神,宣于渊就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轻声说:“你今日见到那人了?”
玉青时心不在焉地点头。
“见到了。”
“我问了她一些话,还知道了一些事儿,可能……”
“可能是与你有关的。”
宣于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玉青时能给自己什么有用的回答。
可在听到这话后却难掩意外地挑起了眉,意外道:“跟我有关?”
玉青时看着装了酸梅汤的酒杯,勾唇点头。
“对,跟你有关。”
不过这事儿不是自徐氏口中问出的,是她前世间偶然发现的。
她留着徐氏,不光是为了在她濒死之际最后推她一把。
也不单纯是为了在徐氏将死之时,借她的手把满腹筹算的玉雅莉推入彻底无退路的绝境。
更多的是为了借徐氏的名头,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儿告诉宣于渊。
在宣于渊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神很不明显地闪过一丝波动,扫眼看了一圈确定没人留意这边,索性压低了声音说:“徐家看似依仗定北侯府,可实际上依靠的主子是太子。”
太子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他的背后就是皇后。
也就是说,徐家以及玉二爷,之前一直在为皇后办事儿。
这一点宣于渊早有猜测,可在此刻听清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玉青时缓缓呼出一口气,苦笑着说:“徐家为皇后办了不少事儿,与徐家做同样的事儿的人也不少,在你回汴京之前,徐家曾得过皇后的旨意,若是你回京后直接封王,那务必设法毁了你的封王大典,最好是让你死在新建的王府之中。”
“若是你没直接封王,那就一定要想法子毁了你封王入朝的路。”
“如今虽说徐家已覆,可册你为端王的圣旨已经下了,封王大典就在几日之后,说不定就会有得了同样授意的人在想徐家未能完成的事儿。”
捕捉到宣于渊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和沉郁,玉青时暗暗松开攥着袖口的手指,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早有防备,但是你的封王大典刺了很多人的眼,你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是自内部开始清查,一定要确保当日府上无任何可迅速点燃,并且让火势蔓延到无法控制的东西。”
“切记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