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在意识到宣于渊的伤有蹊跷后,第一时间就把宣于渊跟太子还有庆王分开安置。
故而谁也不清楚宣于渊的伤到底如何。
等皇上和皇后探视完太子去到他的床前时,这人的衣裳被扒开了大半,胸前被厚厚的纱布缠了无数圈,纱布的边缘还溢出了刺目的血迹,脸上的面具无人敢摘,从上而下只能看到他苍白到惨淡的唇,以及被血染透到打结的长发。
单是看包扎的情况看不出伤势轻重,也无从猜测他此刻到底如何。
皇后脑子里还转着太子昏迷不醒的样子,打眼一看眉心立马就拧出了褶皱,不悦地说:“端王的伤如何了?”
跪在地上的太医苦着脸吸气,小声说:“回皇后娘娘的话,端王殿下身上各有大小烧伤二十多处,还被落下来的横梁砸中了后背,有肺腑震荡之相,外伤算不得多严重,可内伤却极为棘手,这……”
皇后心急想确定眼前的境况,格外听不得太医弯弯绕的说辞,怒气促使下直接打断了太医的话,怒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端王到底伤势如何?”
太医满脸苦涩地塌下了肩膀,死死地低着头小声说:“依微臣来看,端王殿下若是可熬过这半月,或可大安,若是熬不过,那……那……”
“那什么?”
“那就……”
“好了。”
沉默地看着宣于渊的皇上突然抬起手打断太医的话,侧眸的瞬间眼底泛起化不开的冰霜之寒,盯着瑟瑟发抖的太医一字一顿地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用什么药,你们只需记住一点就好。”
“端王要是安然无恙,那便是皆大欢喜,朕定有重赏。”
“可端王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朕就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自皇上知道这里出了事儿,到入端王府大门,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必须要得到回应的话。
声音不大,可字里行间之下涌动的全是不可说的暴怒和阴沉。
阴冷之下藏不住的,全是风雨欲来的骇人气息。
本就心中惴惴的太医受惊之下瘫软在地,六神无主地叩首领旨。
一开始急切想知道情况的皇后听到这话缩在袖口中的手指狠狠一颤,飞快地垂首压下眼中多余的情绪,跟在皇上的身后走出了大门。
定北侯站在门外候着,刚欲跪下行礼,可谁知皇上脱口而出的下一句就是:“定北侯,你女儿呢?”
定北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在此刻提起玉青时,愣了下忙解释说:“小女今日随微臣与家中祖母共同赴宴,此刻正在后头的内院雅间中等着呢。”、
“该抓的人抓走,该审的人全部提到龙骑卫,剩下与此事无关的人全部打发出去,你女儿留下。”
玉青时虽是身上有了赐婚,可到底是没出嫁的闺中贵女。
今日在场还受了伤的人中,唯一能被她照顾的就只有宣于渊。
可定北侯心里清楚宣于渊压根就没受那么重的伤,一想到要把玉青时留在端王府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焦急。
他想了想低声说:“皇上,微臣小女粗笨得很,只怕是……”
“你不愿意让她留下?”
皇上目光深深隐有不耐地看向定北侯,一字一顿地说:“定北侯。”
“眼下受了重伤生死不知定数的人是朕的儿子,他也是你女儿的丈夫!”
“别说他还没死,就算是他今日不幸死了,他中意的人也必须来他的灵前哭丧跪灵,为他守孝把香!”
“朕不想多提,可不代表她可以不做,你明白了吗?”
皇上与定北侯年少相识相交,君臣相处数十年,这还是皇上头一次用如此疾言厉色的语气对他说话。
听了太医的话,眼睁睁地看着宣于渊在自己的眼前再度命悬一线,皇上是真的忍不住心急了。
定北侯深知此时不宜在皇上的盛怒之下多说,心中对宣于渊的怒气更上一层,却又不得不在皇上极具压迫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微臣遵旨。”
皇上阴沉着脸缓缓点头。
“很好。”
“来人,把太子送回东宫,庆王送回王府,各自分派了太医前去照顾,整个端王府上下所有的人全部带走。”
“朕要一个一个地审!”
皇上带着焦急而来,裹着怒气而去。
不久前还人满为患的端王府在快到让人咋舌的时间内突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府上的人都被皇上下令抓走审问,整个端王府上下一空,在府上伺候的人被皇上换了一批。
唯一能贴身的几人全出自贵妃娘娘的万春宫。
因着皇上的旨意,玉青时不得不留下。
老夫人临时得知这个消息,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拉着玉青时的手怎么都舍得不放。
侯夫人心里的惊怕全都变成了对玉青时的担心,看着玉青时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怎么都说不出想说的话。
事发时玉清松是跟男客一起的,凑巧见到了火油炸开时的猛烈,也亲眼看到了太子伤势的惨重。
他有心想安慰玉青时却死活开不了口,只能是拧着一张苦瓜脸把自己变成了闷葫芦。
三房夫妇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这会儿看着玉青时的眼神出奇的微妙又带着说不出的怜悯。
皇上对端王的重视超乎想象。
按皇上的意思,端王但凡出了半点闪失,玉青时的这辈子也是跟他绑死了的。
端王侥幸不死就罢了。
可要是不幸死了,玉青时必须要守的就是皇家的望门寡了。
之前让人艳羡的好福气在此时此刻成了彻头彻尾的催命符,谁见了能不唏嘘出声?
玉青霜着急了半晌没找到插话的时机,只能是瞅准了老夫人撒手的瞬间奔上去拉住玉青时的袖口,小声说:“你别太担心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她亲眼见过玉青时和宣于渊相处时的默契,也知道这两人是有情分的,这会儿宣于渊出了这样的事儿,玉青时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玉青时的面色瞧着是有些恍惚。
可实际上她想的是这件事牵扯下来可能的后果,而不是在担心宣于渊的伤势。
听到玉青霜充斥满了担心的叮嘱,她心头微暖笑了下,低声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