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狼群,后来我师父养了我。”
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
“原来……”怪不得小灰与他如此亲近,怪不得他总是冷酷而沉默。
原来他也曾经被抛弃。
感受过锥心的痛,在伤痛背后无言的沉默。
“那我们算不算同病相怜。”
少年站在旁边,迟疑很久,伸手揉了揉苏卿安的脑袋,像是某种低沉而无声的安抚。
“会好的。”
他的世界也有很多困沌,但是他不会把苦涩带到她的世界。
苏卿安头一次产生了倾诉的欲望,没头没尾的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岑舟好像认识了另外一个她,这种感觉很奇妙,是透过外壳看到了缩在壳里的柔软小动物。
他安静听着,递给她一壶酒。
“苏卿安。”少年清冷的声音被风吹散,郑重言辞永在,“我以后不会让你受伤。”
后来,苏卿安对永临三十三年初的记忆,只剩下了满目荒凉的陵园,和岑舟郑重坚定的承诺。
又或者,还有他包的乱七八糟的饺子,因为局促微微泛红的耳廓,新奇看着屋内养着的小金鱼时,跟小金鱼一起鼓起来的侧脸,还有会因为她靠近而脸红躲避的眼神。
他是柔软的、热枕的、赤诚的。
有时候苏卿安会想,一直这样也不错。
距离他们当初的一年之约越来越近了,寒冬来的早,去的也要早些了,几乎三月的时候冰雪开始消融,初春的阳光提前照耀着建安城。
多少个夜晚,爱.欲纠缠,难舍难分。
苏卿安精疲力竭时,那双眼睛是红的,流着泪,淌过了右眼角的泪痣。
岑舟在这时候,总是沉默而凶狠,肆无忌惮。
苏卿安从地上抬头看他,发丝拂过他的膝盖,多少次,会看到他左耳后有一道伤疤。
苏卿安问他是怎么留的。
那时候岑舟声音是哑的:“以前打架,没注意。”
苏卿安亲吻他耳后的伤疤,温度滚烫,含糊不清的问:“疼不疼?”
这三个字烙在心尖,像是某种火炭刑具,很烫,在疼痛中有丝颤栗,以至于让岑舟有片刻停顿和茫然。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他。
他实话实说:“太久了,不记得。”
“人又不是石头,肯定会疼的。”苏卿安反复研磨着那耳后的伤疤,仿佛对此情有独钟,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岑舟没再说话,有时候弄狠了,她会咬住他手腕。
那时候他说:“我娶你好不好?”
苏卿安问:“你想怎么娶我?”
身上的人,一字一顿。
在苏卿安怔然的眼神中,那双眼睛带着深色火焰:“我护佑你一世平安。”
像是询问,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问话的意思,已经是一种绝对的陈述。
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想要的,他都给。
苏卿安沉默很久,声音破碎不成掉,断断续续的说话。
“会死掉的。”
“不怕。”
于是她笑:“我好爱你啊。”
那些见不得光的独占欲,病态手段和日夜痴缠,被苏卿安称之为爱。
他耳廓红了,动作更狠,冷硬,而沉默。
一天一天,逼近四月十六。
上一世他离开的毫不犹豫,苏卿安不知道他这一世的选择。
这天苏卿安蹭着岑舟的酒喝,在庭院中看他舞剑。
岑舟很多次开口,又止住,太多欲语还休的迟疑,最后只是闷闷叫她的名字。
“苏卿安。”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到底是不善言辞,只想用行动证明。
苏卿安笑了笑,主动靠近,在他唇上落下轻吻。
“晚安。”
岑舟之于苏卿安。
永远是特别的存在。
现在苏卿安想,换一种方式的话,也未尝不可。
“黑化值30。”很久都没有出来说话的祁楼眉开眼笑,快乐的对苏卿安说,“快要结束了呀!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宿主!”
养生壶已经看到任务结束的曙光了!
“别夸,会飘。”苏卿安懒洋洋的说了句。
…
今日是四月十五。
天气很好,万物晴朗。
苏茉欢过来的时候,岑舟正在教苏卿安练剑。m.166xs.cc
她远远看着,跑过去,声音少了之前的清脆:“姐姐!岑舟哥哥!”
“来了。”苏卿安眉眼温淡,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茉欢。
阳光明媚遮不住脸上的抑郁。
还没有过了今年,苏茉欢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是练武场,兵器比比皆是,头顶悬挂着四月的太阳,草长莺飞的美好的季节。
“你们在练剑呀,阿欢也想学。”苏茉欢说话会习惯咬小拇指,“不过我不想学这件,姐姐,我想学这个——”
她的眼神转了一圈,拿起旁边的铁箭,对苏卿安挥了挥手!
寒箭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几乎可以贯穿人的心脏。
苏卿安定定看着她,眼眸古怪:“对射箭感兴趣?”
“是呀,但是我不太会,岑舟哥哥,听说你射箭特别厉害,你可不可以教我呀?”
少年语气冷淡:“不会。”
“唉,你好无情。”苏茉欢说了句,生气郁结,嘟哝着我找别人教我好了。
她吃力又好奇的把玩着弓箭,小手用尽全力一点点拉开弓,然后毫无预兆的——将箭尖的方向对准了苏卿安!
阳光刺眼,模糊了人的神色。
气氛好像从某一瞬间变了。
苏卿安不避不闪,四月的风吹乱了她的白色发带,看着苏茉欢熟悉的眉眼,跟血流成河的皇宫重叠,两个不同的记忆碎片不断交错重叠,梦回前年光景。
有什么错乱的、遗忘的画面飞快在眼前重现!
心脏突然掀起极为怪异而陌生的感觉。
岑舟没什么表情的挡在了苏卿安面前,完全将身后人遮住,拿剑的手没松开。
苏卿安死死凝视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在记忆中,很熟悉。
她眯起眸,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反应有些疑惑。
苏茉欢反应过来:“你们干嘛呀!我就试试这个箭好不好使?岑舟哥哥你不会觉得我会伤害自己的姐姐吧?”
岑舟对外人总是惜字如金,一开始对苏卿安也是这样,语气微沉,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因为对方是苏卿安的妹妹而有任何亲近:“刀剑无眼,会伤人。”
苏茉欢撇撇嘴角。
如果姐姐不在,她是否可以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