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霞光万丈,溶溶耀金。
等到最后一抹余辉降下,篝火噼里啪啦点燃。
项鱼命人将车队环绕,围成一圈,并且做好了值夜岗哨的安排。
“管事,你就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周泰嗡声道。
项鱼事无巨细,安排得妥妥当当,反倒是没周泰什么事了。
忽然一道倩影飘过,传荡而来的清香,令人不自禁地深深吸气。
“好,接下来的工作,麻烦幼平了。”项鱼心不在焉地委托道。
“好嘞。”周泰爽快地答应了。
项鱼径直走到步家的车马飘,拱手一礼道:“在下没有叨扰步兄吧?”
“此次夜宿荒郊野岭,多久了贤弟收留,要说叨扰,也是为兄叨扰才对。”步骘谦逊有礼道。
“这位是……”项鱼向一旁的妇人致敬道。
妇人神态恬淡,极富涵养。
“是在下的兄嫂,贤弟若是不嫌弃,可称呼一声王夫人。”
说到这里,步骘惘然一叹,道:“堂兄早亡,今只剩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项鱼深深一揖,非常佩服步骘的担当。
他这么带着嫂子南下,恐怕流言早就起飞了。
不过步骘一身正气,潇洒倜傥,显然不怕宵小中伤。
“见过夫人!”项鱼恭声道。
王夫人大大方方地打量项鱼,笑道:“小郎器宇轩昂,必是出身官宦之家吧?”
“吾主文韬武略皆精,等到他成就一番事业,或许会提拔在下。”项鱼自信道。
步练师瞟了项鱼一眼,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香韵天然、娇美至极。
项鱼便知道这一趟来得值,晚风拂来,暗香浮动。
一旁的江泽之中偶有鹤鹳发出高亢的叫声,苇地里蛙声清脆。
项鱼赖在此处,与步骘谈天说地,不知疲倦。
王夫人忽而发现项鱼玄谈精妙、识见非凡,暗暗心惊。
此子绝非等闲!
步骘也渐渐被项鱼折服,觉得此人远胜自己,也胜自己的好友卫旌。
卫旌,广陵郡人。才干过人,刚烈忠贞,为徐州名士。
二人谈得兴起,被周泰咋咋呼呼地打断了。
“管事!管事!”
“你咋还不回来吃饭耶?”
这呆子。
一点眼力劲没有。
项鱼觉得好气又好笑,正欲告辞,忽然灵机一动,邀请道:
“步兄同去?”
“贤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马车里还有足够的干粮。”步骘委婉地拒绝道。
项鱼起身时偷偷望了步练师一眼。
她垂下眼睫,绯红着脸,等到项鱼的脚步渐远,她才敢抬起视线,对着项鱼的背影发怔。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王夫人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将她的心思完全看穿。
“哪有娘亲如此取笑女儿的?”步练师低声道,心里罕见地欣喜。
又想到此行只是萍水相逢,又怅然若失起来。
“说不定小郎家里,早就有了如花似玉的娇妻。”王夫人故意提高了声调。
江风拂过来,步练师脸又红了一些。
步骘忍俊不禁笑出声,打趣道:“叔父替你去打探一番。”
说着步骘便要起身,步练师伸手欲阻止,却发现步骘只是做做样子。
她羞涩难言,跑回马车去了,走得甚是轻盈,活泼、美丽。
王夫人呼唤几声,让她出来吃些干粮,也听不到应答。
只好蓦然一叹。
“女大不中留,也不知这个小郎到底能不能靠得住。”
步骘一惊,嫂子竟当真了?
他正要询问,忽然看到项鱼抓着两只烤鹤鹳而来,包裹好递了上来。
风神潇洒。
举止流露出一种威严和清贵。
“这些鹤鹳吵嚷得凶,现在可算是安静了,其味极美,步兄尝一尝。”
说完,项鱼从容转身,离去了。
王夫人继续打量着项鱼,微笑道:“小郎倒是有心了,只是……”
她蓦地抬头,恰巧与女儿的目光相接,春波盈盈,薄薄的嘴唇抿着。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步练师轻声吟诵,脸若梨花。
她纵声一哭,趴在王夫人怀里,楚楚动人。
“鹤鹤死了……父亲也死了。”
“呜呜呜。”
王夫人抚着女儿的秀发,眼泪不住地打转。
步骘提着烤鹤,竟有些不知所措,以及萌生了罪恶感。
“项贤弟误我!”
他掰开一只鹤腿,香气扑鼻而来。
步练师食欲一振,眼勾勾地望着叔父手里的鹤腿。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