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三娘见到宋二娘的时候,已经是菊花盛开,绿叶初黄的时节了。
她依旧窝在软塌之上,身上盖着丝绒的锦被,对于宋二娘的到访,谈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厌恶。
“我的孩子没了!”宋二娘眼神呆滞的看着她,心中满满的后悔,若是当初听三娘的,今天她是不是还在庄子里养胎,静静等待孩子的出生?
羊桃那个贱婢……钱嬷嬷那个老妖妇……宋雨桥那个死女人……她们都要为她的儿子陪葬!
“你没有孩子!”宋三娘视线没有离开面前的书,师父前两天训斥她了,说她学的不扎实,浮于表面,是医者大忌!
也因此,她今生第一次受罚,左手被戒尺打得肿的老高,先是热热涨涨的疼,后来就变成了丝丝缕缕、连续不断的抽疼。
每疼一下都真切的提醒着她莫要将重心放在管理中馈之上,医道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是为啥,她生意做的不错,医道一途想要再往前一步,是那么的艰难?
‘因为上坡路,不好走!’师父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说。
她一想……不对啊!
那她的生意,岂不变成了下坡路?
在一坛儿红烧酱肉和一壶猴儿酿的诱惑下,师父将生意也改成了上坡路……比较好走的上坡路!
“我有……我有……”宋二娘喏喏的收回了刚才的话,三娘说的不错,她没有孩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哪里来的孩子?
“三娘……我恨!”她伸手抓着肚子,那里原本紧实的肌肤已经有了几分松懈,现在秋风刚起,她就已经冷的不行,衣服里面还套了一层夹袄,加之身上的水肿未消,整个人看起来跟泡发的尸体一般难看。
“你想怎样呢?”宋三娘手边放了一摞的书,她已经教会司水管账,黑蛋儿在一旁协助,将自己解放出半天的时间,好好看看书。
这样珍贵的时间……她不想被打扰!
“我想要羊桃去死……我想要钱嬷嬷去死……我想要宋雨桥去死……”宋二娘神色癫狂的重复,双手几乎将衣角撕烂,手背上点点伤疤,竟都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就这些?”宋三娘翻了一页书,接着往下看……
“是!”宋二娘点头,“只要能杀了她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太恨了!
她实在是太恨了!
钱嬷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有没有吃药,是羊桃去找的她,才有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一个贱婢……三番五次的出卖她,既然她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这次还会临时反水吗?”宋三娘放下书本,微微挑眉看她,“我可不想再被你们姐妹玩儿一次了!”
她自然看得出宋二娘这次是真下了狠心,可在她看来,还是不够!
“这次绝对不会!”宋二娘缓缓的跪到了宋三娘面前,三指并拢朝于天空,“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宋二娘绝对不会再背叛宋三娘,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吧!”宋三娘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让你见见我的诚意吧!”
她坐直了身子,从腰间拿下一副金蝉的对牌递给司水,“去找执杖人,告诉他们,绑了羊桃并赏她五十杖责!”
“名目是?”司水双手接过对牌,心中暗想这就是三娘说的‘好戏’……略显平淡了些啊!
“谋害主子……”宋三娘歪头想了想,“就这一条吧!”
“是!”司水撇嘴,三娘真是越来越懒了!
连个新颖点儿的名目都懒得想,整日趴在床上看书,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明日一定带着她出去溜溜,都快要待成小肥猫儿了。
“就这样?”宋二娘一直目送着司水出去,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她脑子里想了一百种让羊桃去死的方法,可每到实操阶段,就有这样、那样现实的原因阻挡着她进行复仇计划。
羊桃都如此费劲儿,更别提她身后的那些人了。
她一直在想……想了一个多月,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所以她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三娘,让她帮自己报仇。
“那你还想怎样?”宋三娘双手一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干掉最底层的敌人,不是最痛快的事情吗?”
宋二娘既然喜欢弄这些小喽啰,那就直接弄死算了!
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随手便可打发了。
至于钱嬷嬷、宋大娘……何须动她们?
炅王一旦自身难保,她们又有几天可以蹦跶的?
擒贼,先擒王!
今年的年礼,还希望炅王能够喜欢……她可是安排了好几个月呢!
“嗯!”宋二娘起身,拂了拂襦裙上的灰尘,“我要去看痛快了!”
她先是快步走,后来又是小跑,再后来快速跑……到执杖人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可比她更加上不来气儿的,是躺在刑凳上的羊桃,她的下身的襦裙已经被血染红,见二娘来了,张嘴便要求救,可随着下一杖的来临,将她未出口的也打了个零碎。
“这是在做什么?”宋大娘急匆匆的赶来,见到飞舞的刑杖,心有余悸的止住了脚步,“你们还不快住手!”
“回禀大娘子,是三娘子吩咐的刑杖!”执杖人的头领看着宋大娘,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若大娘子对此有异议,还请去找三娘子,拿来金蝉对牌,我们便会停手的。”
上次若不是因为大娘子泄露了府内的布防图,又岂会有登徒子入门?
护卫长上次被三娘子罚了五十杖,不仅如此,护卫长递交给她的布防图,改了那么多次,依旧不过……
他与护卫长是过命的交情,在行杖的时候,手下可以使点儿花活儿。
且司水娘子来的时候,也给了话儿,说行杖即可!
说明三娘子虽然怪护卫长监守不利,却也没想罚的太重。
这次不同,司水娘子给他们看了金蝉对牌之后,便说行棍也可!
这明显是要羊桃的命啊!
行杖是四指宽的扁棍,打在皮肉上,外面看青紫淤血,可并不伤筋动骨;行棍是成年男子拳头粗细,实心的圆木棍,即便是当兵的大老粗,挨上三十军棍,也要在床上躺个半年才能养好。
换做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要打五十行棍……哪里还有命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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