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诗对于‘宋三娘’这个名字简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无论是外甥女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丰功伟绩’,还是外面对于宋三娘的传言,无一不让她对这个女子感到害怕,竟然敢亲手杀敌几万人?
她儿子经常上战场,这些年加起来的总和,也没有宋三娘一人杀的多吧!
“儿子……”她迟疑的看向身边高壮的二郎,“要不……你帮我引荐一下她?”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很想亲眼看看这个‘可怕’的小娘子!
如果她真如同外甥女所说,真如外面传言一般……儿子怎么会喜欢?
“这……”
李不乱迟疑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三娘,刚才在她身边时不觉得,现在站的稍稍远一些就发现,四周人潮涌动,安静又热闹的观看葬礼,本就拥挤的地方以三娘为中心,四周却自动空出了一片区域。
她站在人群中,却如同鹤立鸡群,与之格格不入,对于人们的指指点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表哥,莫不是你怕了?”单芷烟嗤笑了一声,“你和她一起在边疆五年,连同袍之谊也没有存下吗?”
如果在这五年中,表哥与宋三娘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往,那么表哥正妻之位,她是不是还可以争上一争?
“胡说!”李不乱低声怒斥了一句,“少在这里胡嗪!”
他知道,这是个拙劣的激将法,但他确实被激到了。
以后三娘嫁给他,早晚要面对自己的家人……早些认识……也是好的吧!
叶竹诗跟着儿子来到宋三娘身边,由远及近,她的心跳有些快,手心都冒汗了。
“三娘……”李不乱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这是我阿娘……阿娘,这是宋三娘!”
千万、千万……别给他一个冷脸!
好歹让他把场面撑过去啊!
“宋三娘?”单芷烟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干瘪瘦弱的跟个乞丐一样,“听说你昨日被赶出宋府……如今称呼你宋三娘,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原来她是高高在上的计相嫡女,如今她落到了尘埃里……真是天道好循环啊!
“这位是?”宋三娘向李不乱的阿娘行礼后,问了一句,却见这娘子更加生气。
她们之前见过?
好像没有吧!
“这位是我表妹,你去边疆前,在万宝楼见过一面……”他极其不情愿的介绍,如今是特别讨厌这个赖在自己不走的表妹!
小时候还有几分可爱,现在总是用那种故作深情的眼神看他……做作又恶心!
要不是她能陪陪阿娘,他早想将她尽快的嫁出去了。
她甚至有次跟他透露……可以给他做妾!
老天啊!
三娘早前就说过,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多养几个小郎君,自己也像个男人一般,享受一下所谓的‘齐人之福’是不是真的那么快乐,让所有男人都乐此不疲?
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其中的真意,他也是听明白了。
“嗯!”宋三娘点点头,“这位娘子……你说的确是实情!”
见对面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不咸不淡的开口,“只是我的户籍上仍写的是‘宋’……”
叶竹诗扯了扯外甥女的袖子,让她不要再开口,儿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以后进门儿要做妾室的人,怎么就没有个眉眼高低?
现在老爷宿在她屋里,多半都是在抱怨她一直留着外甥女,如今‘留来、留去、留成仇’!
给单芷烟介绍了那么多门户相当的,她没一个看得上的,门户高些的,她又不愿意去人家做妾……就差没说,你娘家丫头嫁不出去,赖上了李家。
单芷烟年轻时还有几分娇俏在,如今不仅年纪大了,还总阴沉着脸,整日也没个笑模样,又有几个郎君会喜欢?
反观面前的宋三娘,简简单单随云髻,上面一只翡翠云头玉簪子,眉心落梅红艳艳,映衬双眸似春桃,琼鼻小巧一点点,朱唇微翘似元宝,身着立领素襦裙……整个人看上去,知书达理、仪态谦谦,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从外表上,单芷烟比不上,从气质上,还是宋三娘更胜一筹。
老爷曾在皇城内,远远的看过宋三娘一次,回去便对儿子追求她的事情持默许的态度。
如今她见了真人,再和旁边的外甥女一比,确实是一个云中人、一个地里泥……天差地别啊!
“呃”叶竹诗开口想寒暄几句,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但面对那样一双如同水晶一般剔透的眸子,好像开口说什么,内心深处隐藏的想法,都会映衬在这双眼眸之中,“近来可好啊?”
面对几个人诧异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嗯”宋三娘觉得面前这个不善言辞的夫人很可爱,努力却略显笨拙的样子,很容易激起旁人的保护欲,“劳您问候,近来还可以!”
都说女肖父、男肖母,李不乱的厚脸皮到底是随了谁?
“那就好、那就好!”叶竹诗急忙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我们还要去见见秦观主,一会儿再细谈吧!”
“请您慢走!”宋三娘礼数周全的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在人群中寻找阿弟的身影,见他正与一位老伯谈话,便放下心来。
“刚刚算是提前见未来阿婆吗?”敖向正一身青底儿莲花大袖衫,双臂摆动间,袖子上白色的莲花似缓缓开放,鼻尖儿好似也能闻见淡淡幽香。
“你这算是毁人名节?”宋三娘歪头看他,“亦或是,你很看好我和李二郎成婚?”
几个月前小溪边那一哭,让她对他的印象转变了不少,但也只是比陌生人要好那么一点点儿而已。
“胡说!”他轻斥了一句,“刚刚感觉怎么样?”
他手背在身后,双拳在袖中紧握,很怕听见太过美好的答案。
“什么感觉?”
“见李二郎的阿娘”他有些恼她不开窍,又有些喜她不开窍,“你是什么感觉?”
“见到同僚的长辈”宋三娘细细品了品,“没什么感觉!”
“哦”敖向正转头假装看葬礼,偷偷的松了口气,“今后,你打算如何?可需要我的帮忙?”
“今后如何会有人帮我打算好的!”她如今是债主,而且欠债的还是瑞宁最大的头儿,遇见这种在他眼中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自然也是会为她安排好的!
“是谁?”
还有谁再窥视他的猫儿?
对!
他的!
不是别人的!
宋三娘笑笑没有回,敖向正也没有再追问,两人就并排站在那里,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身后的影子彼此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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