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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丧
    宋府门前挂了雪白的竹篾灯,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寒风吹过,留下‘簌簌’的声音,好似谁在哭泣。

    外面看着萧瑟冷寂,里面却热热闹闹的全是人,宋城杰每桌同僚都低声的打招呼,没人音量高过窃窃私语,却能让人感觉到男宾这边儿并无什么悲伤之感。

    女宾坐在内室,低声谈论着哪家女儿比较好,哪家衣服款式上新了,哪家胭脂水粉出了新色……如果除去满室的黑白色,这里更像是一次贵妇家眷的茶话会。

    宋城毅的灵堂空荡荡的,只有入赘的女婿在灵堂内谢礼,宋二娘也不知哪里去了。

    前来吊慰的人见是女婿在这,不由尬笑行礼,对方回了一个更加尴尬的笑容,双方都想快点儿结束这不愉快的会面。

    ‘连个儿子来坐镇谢礼都没有,宋城毅这一生也是够失败的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内心独白,可面上却多是怜悯之色,嘴里多半都是安慰之语。

    “安乐郡主、安乐君侯,到~~~”司礼高声唱名,嗓子到最后险些破音了。

    今天真是值了!

    一辈子都办的是百姓家的丧礼,今天的见的全是朝廷命官,他们经常在百姓的餐桌上出现,但从没人出现在面前。

    刚刚打开名帖,吓得他差点没将帖子扔地上……这二位就是外面盛传已久的宋三娘、宋六郎?

    他隐晦的偷偷观望,直到人从他面前经过,才直起腰、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细细观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除了比寻常人家的娘子、郎君穿的好、长的好,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宋三娘带着阿弟一路往里,路过男宾区都起身与他们见礼,他们也按照礼制回了半礼,等走到灵堂的时候,腰已经有些酸了。

    他们见到宋二娘的夫君,两两尴尬极致,相互见礼后,宋三娘就打算带着阿弟离开,却被风风火火跑出来的宋二娘拦住。

    “三娘,既然回来了……呵……呵……到我屋里坐会儿吧!”

    她在后面与账房核算这次阿爹厚葬的费用,越算头越大,越算越觉得土葬这事儿花销太大,不是他们能够负担的起的。

    听到三娘回来了,急忙从里面跑出来,看看她能提供什么帮助?

    阿爹……也不是她一人的阿爹!

    宋三娘歪头看了看她,有心想拒绝,但自从听到这个消息,阿弟就提不起精神,让他多留一会儿也好。

    “嗯!”她点点头,回身对阿弟说“我去与宋二娘商量些事情,你帮我在阿爹面前多烧炷香、多烧些纸钱可好?”

    “好!”宋青嵘长出一口气,“阿姐,你去吧!我就在灵堂等你回来!”

    他重新回到阿爹的棺木前,双膝跪在蒲团上,一打一打的火盆里放纸钱,烟雾飘到脸上,辣的眼睛疼,手上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洗干净,还我!”宋三娘将手帕放到他膝盖上,转身先行离开。

    男人的悲伤,大多都不愿意外漏,即便阿弟现在还是个小郎君,但属性也是男人,不是吗?

    宋二娘看着宋六郎大把大把的往火盆里送纸钱,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一会儿她得看看宋三娘送了多少丧仪……别连这些纸钱都不够买的!

    昨日炅王府送来大姐的尸首,阿爹看见鲜血淋漓的大姐,被一张破竹席裹着送进来,当时就晕过去了。

    等大夫将他救醒,炅王府的管家木着脸,将大姐出墙被捉奸的事情告诉了阿爹……

    他喊了句‘不可能’人便又厥过去了。

    大夫无法,只得用银针将人扎醒,并交代她,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赶紧说、赶紧问,然后摇着头,提着药箱走了。

    “我身后所有财产……都是你的!”

    阿爹双目浑浊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对生的渴望,“大娘的事,无从考证,你也不必与炅王对峙。

    事情闹大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将我葬在祖坟之中,靠北的位置……对你好……”

    “嗝喽!”

    她亲眼看着阿爹咽气,却无能为力,一时茫然无措,回身看向自己的夫君,却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不耐与厌烦。

    同一天出现两具尸体……他怕是觉得晦气吧!

    她只得找来管家,安排丧事,阿爹要求入祖坟,属于土葬,也是厚葬。

    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阿爹还活着的时候,家里不过勉强度日,各处进项都不多,有些家产已经变卖换银两填补各处的窟窿。

    土葬处处都要银子,如何能满足阿爹风光大葬需求?

    阿姐那边要等阿爹下葬后,才能大敛入棺材,且只能行火葬,请些寺院僧人为其超度。

    管家拿着手里的预算,愁的眉头就没打开过……这点钱儿,别说土葬,火葬都买不到上好的棺材。

    阿郎为官多年,家底儿不至于如此薄,与二娘子商量,是否还可以再加些,免得阿郎入殓寒酸,让旁人看了笑话。

    宋二娘眼含泪水的看着管家,遗憾又可怜的摇了摇头……让旁人笑话一个死人,总比日后笑话她强!

    夫君对她不是处子之身一直耿耿于怀,一般入赘的郎君是不能有妾室的,为了平息他心中的不满,她已经为他抬了两房妾室,且还有一个庶子,姓的也是他的姓。

    要是家财都用到了阿爹的葬礼上,日后她便没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如何能压得住后院儿的小妖精儿?

    逝者已矣,她还要活着!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两银子请的司仪,餐桌上的清汤寡水,灵堂中的纸人木马都是贫苦百姓才会用的,棺材也是普通的杨木……

    她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只要她能过的好,阿爹是不会怪她的!

    从小她就是最得宠的孩子,阿姐陷害她失去了这么多,做为一家之主的阿爹,多补偿她一些家产,也是合情合理的。

    看着前面缓缓慢行的三娘,心中不是没有嫉妒、没有畏惧,可面前的财务危机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今天必须在宋三娘身上挖出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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